燕璟的語氣很隨意,也很理所當然,似乎叫人給他喂飯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絲毫不管旁邊流光赫然瞪大雙眼一臉見了鬼似的表情。
他歪著頭,狹長清潤又如霧氣般繚繞的漆黑墨瞳幽幽落在虞楚楚身上,蒼白清雋的臉上蕩出一絲笑意,但眉宇間卻透出幾分執拗,就仿佛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定定的看著虞楚楚,嗓音幽然:“你喂,孤就吃。”
虞楚楚:“”
這是撒嬌嗎?
是撒嬌吧!
看著麵前理所當然隻差沒有張嘴等投喂的太子殿下,虞楚楚茫然了,所以,繼廚子之後,她又要承擔起喂飯這一偉大又神聖的職責了嗎?
虞楚楚下意識去看還在旁邊守著的流光,後者立馬抬頭望天,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她。
好了,她懂了。
這是非喂不可了。
作為一個高級打工人,盡心竭力為老板服務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虞楚楚暫時還不想砸掉飯碗,所以她選擇繼續卑躬屈膝溜須拍馬出賣靈魂。
喂飯而已,小意思啦!
虞楚楚立馬響亮的應了一聲“欸!”
流光眼睜睜看著方才還一臉忐忑糾結的小丫鬟就如一隻靈活的小鬆鼠,自個兒哼哧哼哧手腳並用麻溜的就爬上了石頭,還不忘盤腿坐好,緊接著又像是變戲法似的直接從袖子裏掏出來一把細細長長的特製銀勺。
這還不算,隻見她抬頭看了殿下一眼,一拍腦袋,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又伸手在懷裏掏啊掏,掏出了一塊折疊的整整齊齊花不拉幾的布片,手一抖,布片隨風而揚顯出了本來麵目——
一塊經過改造的掛脖圍兜。
小丫鬟臉上堆滿了笑容,獻寶似的將圍兜往殿下麵前一遞,聲音輕快且恭敬:“殿下,要不您先把這玩意兒給戴上?奴婢怕湯汁沾汙了您的衣裳。”
所以
是讓殿下吃飯戴圍兜嗎?
還是醜的這麼別具一格的圍兜?
流光原本鬼鬼祟祟好奇的目光逐漸開始變得驚恐——
這姑娘不會真的是想把殿下當小孩子哄叭。
虞楚楚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本來就是嘛,喂湯有風險,保不齊就嘴漏灑那麼一兩滴湯呢,太子的衣裳一看就貴得很,把她賣了都賠不起,那不得未雨綢繆啊。
虞楚楚考慮的很周全,殷勤的遞著圍兜,要不是怕太子一巴掌給她扇出去,她也是挺想一步到位自己給他掛上的。
燕璟看著遞過來的某種小孩兒吃飯時的必備物什,跟流光一樣,表情有瞬間的古怪凝滯,他虛虛抬眼,去看虞楚楚,就隻看到她彎著眼,素白的手指還執著的往他麵前塞圍兜,臉上帶著堪稱諂媚的笑,就像是一隻圓溜溜的小狗,如果她有尾巴,保不齊這會兒還會跟著搖。
燕璟沒動,隻是用一種清涼的目光淡淡的看著她。
心中嗤笑。
難不成他還真是三歲孩童?
大佬遲遲不接,虞楚楚覺得後脖頸似乎又有那麼一點泛涼,好吧,她知道了,有錢人是不在乎這一兩件衣裳的,人家都是髒了就丟直接一次性,這就是土壕的世界,她往往因為足夠貧窮而與這物|欲奢靡的世界格格不入。
虞楚楚輕咳了一聲,決定還是不要在太子的底線上大鵬展翅了,剛悻悻準備把圍兜重新揣進懷裏,畢竟這玩意兒是她好不容易改造出來,雖然醜了點,但凝聚了她的心血,女紅首秀了解一下。
結果才剛懷裏揣了一半,就揣不動了。
咦?
虞楚楚遲疑看過去,就看見了一隻橫伸過來的手,修長的手指捏住了還露在外麵的一截布料,在虞楚楚震驚的目光中,圍兜被人一截截抽走,直到全部落入對麵的人手裏。
虞楚楚看見剛剛還冷笑睥睨似乎在說“你是不是想si”的太子殿下,捏著手上與他高貴的氣質格格不入的淳樸圍兜,耷拉著眼皮,似乎是研究了一下穿戴方法,然後,就麵部不改色的給掛在了脖子上。
美人就是美人,就算脖子上掛著個稀奇古怪醜的一批的小兒圍兜,也絲毫不影響太子周身清絕出塵的氣質,雖然融合的不那麼完美,但最起碼不壓顏值,果然,隻要長得好看,披個破麻袋都行。
燕璟把圍兜掛好,也不管自個兒的舉動讓旁邊的親衛嚇得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隻是隨手調整了一下,就衝虞楚楚抬了抬下巴,意思很明顯——
齊活了,喂吧。
這是不是過於隨和了一點?
看著跟乖寶寶似的都不用人催,自個兒就把餐前準備工作給做好了的太子,虞楚楚還有那麼一絲絲的茫然不可置信。
“若是湯汁濺到了孤身上,孤就剁了你的爪子。”
虞楚楚腦中想法剛一閃過,就聽見陰惻惻的男聲響起,內容十分凶殘。
虞楚楚“刷——”地一下抬頭,就撞進了一雙漫不經心笑著的眼,狹長的眼微彎,像月牙似的,如春風般和煦,但溫和表象下卻是深不見底的涼薄與漠然。
他沒有開玩笑。
看著還在漫不經心撥弄圍兜的凶殘太子,虞楚楚腦子“嗡”地一下,差點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