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琛到尚儀書坊取了書,鄧老板又給他倒了茶,言語間滿是對唐衣雪的讚賞,說她如何聰明,想到了印書的法子,最後還成功了雲雲。
段琛翻著手裏的書,想到剛剛見到唐衣雪時她的模樣,便隨口道:“我剛剛還在街上遇到了唐公子。”
“哦,是。”鄧老板道,“我看他臉色不好,讓他回家休息去了。”
“嗯。”段琛又問,“這板子是誰刻的?這工藝很精湛,斷不是那些做粗活的木工能刻出來的。”
“段大人慧眼如炬。”鄧老板笑道,“是唐公子的一位朋友幫忙找的刻工。”
“哦?什麼朋友?”
“這就不知道了,我也沒有見過。”鄧老板搖搖頭,那人神秘得很,板子什麼的都是由一位姓舒的公子轉交。”
“姓舒?”段琛皺了下眉,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熟識的人。
“是,很年輕的一位公子,也很嚴肅。”鄧老板想著舒羽的樣子,“但說話很客氣,看起來像是出自官宦之家。”
段琛不置可否,沒就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很快便告辭離開了。
唐衣雪回家時,李夕月正在和母親李張氏做針線活,母女兩個有說有笑的,李午陽坐在桌邊,抓著唐衣雪送給他的毛筆,專心致誌地在紙上寫寫畫畫,臉上和手上都沾了不少墨點,看起來像隻小花貓一樣,可愛得緊。
唐衣雪卻一反常態,沒什麼心思逗他,隻摸了摸他的頭,又沒精打采地和李夕月母女打了個招呼,便在李午陽身邊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
“怎麼了?”李夕月看她不怎麼高興的樣子,放下手裏的活計,關切地問,“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唐衣雪扯了個笑容:“沒什麼,隻是聽說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心裏不好受。”
“是什麼消息?是刻書的事情不順利麼?”李夕月也知道她最近都在忙什麼,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這一點。
唐衣雪搖頭否認,當著李張氏的麵,她不願說太多,免得讓她多費心,便先胡亂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李張氏不疑有他,李夕月卻沒那麼容易被瞞過去,她當時沒有說什麼,晚上就過來敲響了她的房門。
唐衣雪正躺在床上,頂著頭頂發呆,聽到敲門聲,打起精神坐起身,揚聲應道:“進來吧。”
“我就知道你還沒睡。”李夕月將門掩好,走過來坐在床邊,“現在娘不在,有什麼煩心事就跟我說說?”
唐衣雪苦著臉看了她一會兒,一開口就是一聲長歎:“其實,是一些家裏的事。”
“家裏?你不是說……”
“其實我沒有跟你說實話,你不要怪我。”唐衣雪歉然,握住了李夕月的手,“我的親人的確都過世了,但我家裏還有二娘和她的女兒。我二娘為了家產,先是催哥哥進京趕考,然後趁他不在隨便把我許了出去,我就是逃了婚才跑來京城找我哥哥的。可是不曾想,哥哥他……被人害了。”
李夕月睜大了眼睛,驚訝得半晌才說道:“怎麼會這樣的。”
“是啊,怎麼會這樣呢。”唐衣雪神情無奈,“我倒黴唄。”
“不要這麼說麼……”
“如果單單是這樣也就算了,一切也就結束了,我又何必煩惱呢。”唐衣雪歎氣,繼續道,“我今天還聽人說了一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什麼事?”
唐衣雪猶豫片刻,還是把自己聽鄭遠說的事告訴了她:“他說是聽朋友說的,雖然具體是誰家他也不知道,但我想也隻有我家了。”
“所以……”李夕月小心翼翼道,“你那個姐姐被迫代替你嫁了進去,卻過得很不好,你為此而覺得愧疚?——可是這也不能怪你呀。”
“這畢竟是因為我……”
“不怪你。”李夕月堅定道,“你不用自責。況且你想想看,倘若你沒有逃走,如今麵臨那種境況的人就是你,那時候誰會同情你呢?又有誰願意幫你一把呢?”
唐衣雪沉默了一會兒,深深地吸了口氣,笑了一下:“你說得對,我的確想得太多了。我能逃出來,希望她也能吧。”
“不要想了。”李夕月柔聲道,“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先好好休息吧。”
“嗯。”唐衣雪的心情輕鬆了許多,“謝謝你,夕月,你能理解我,我感覺好多了。”
“好啦,那我先去睡了,不打攪你了。”李夕月笑道,“你早點歇著,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真的麼?”唐衣雪下意識摸了摸臉,“我倒是沒什麼感覺呢,瘦點也好,更不容易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