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梔重畫了樣稿,用漿糊貼在版上,搓去多餘的部分,隻留下線稿,而後拿起刻刀,開始仔細雕琢。
因線稿是反的,這個時候尋常人很難看出版麵上的畫像究竟如何,可即便江梔想再拖延些時間,最遲不過三兩日,刁準必定會再問起。那個時候又怎樣交差呢?
可江梔顧不得自己,惟願能為王恭爭得一線生機。
她雖並不在朝堂之上,卻也知刁奎黨同伐異,殘害忠良,若為著自保而助紂為虐,她於心不安。若她與王恭的命隻能留一條,江梔願他能好好活下去,將來沉冤昭雪,能為國之棟梁。
往日江梔為磨煉技藝,每每深夜仍要苦讀專研,可今日這板子刻完之時,或就是她殞命之時,因而二更剛過,江梔便放下刻刀,起身梳洗。
梳洗過,江梔端水出門去潑,卻見廊簷下一個魁偉的身影一閃,竟是刁準趁著夜色朝她這頭來。江梔心頭嚇了一跳,此時夜色已深,刁準來還能有什麼好事?
她隻裝作未看見,迅速放下木盆,回房將門閂拴緊,而後熄了燈。
刁準果然來叩她的門:“江梔,把門開了。”
江梔扶著床坐下,不耐道:“我已經歇下了,有事明日再說吧。”
“我花了三千兩銀子,連看一眼刻得怎麼樣也不行麼?”刁準倚在門邊,用腳踹了踹江梔的門。這小娘瞧著時時巧笑嫣然的,骨子裏卻有幾分烈性,未見著她時他心裏還有些恨,可見著了人,他心裏又開始蠢蠢欲動的。
江梔曉得這樣晚放他進來便是個禍端,哪裏敢開門,沒好氣道:“明日何時看不得?深更半夜也不許人睡麼?”
可她越是抗拒,刁準越發堅持,語氣裏已經隱有怒意:“你開不開?”
江梔沒答他,就聽得門上重重一撞,連窗扇上糊的紙也被震得掉了。
聽著一下一下重重的撞門聲,江梔心裏又氣又怕,本以為最終的淩遲還有兩三日終將到來,可轉瞬已至眼前。
江梔起身走到案台邊,將一柄刃尖最鋒利的刻刀攥在手心裏。
江梔打開門的那一刻,刁準鼻中一聲輕嗤。月色下江梔麵色如月皎皎,眼睫的影子落在眼瞼下,投下動人心弦的暗影。他抬手掐住江梔的下頜,迫使她抬起頭來望著自己,不悅道:“以為自己會些雕蟲小技我便碰不得了?”
“多少像你一樣下賤的女子,哭著求著給我做妾,我尚且不屑一顧。爺對你稍有兩分好臉色,你倒拿起喬來,叫我吃閉門羹!”
他說著揚起手來想打江梔一巴掌,江梔嚇得偏了偏頭,攥緊了手中的刻刀,卻又怕一擊不中。猶豫間,刁準將江梔推撞在門邊,一手擒住她的手腕,奪了她手中的刻刀遠遠擲在地上,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側頭就咬在她潔白的頸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