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貴婿(1 / 3)

縣衙後宅。

南牆下,一株梔子映日離離,孤姿淨妍。

江柔抬手揪下一朵肥美潔白的梔子花簪在鬢邊,轉頭問身邊的丫鬟春柳:“我簪花淺笑的樣子,是不是遠勝江梔?”

春柳心虛地點點頭,想起這半年來山陰縣中那個廣為流傳的小道消息。

傳聞府中大姑娘江梔能以區區山陰縣令之女的身份,高攀上寧安侯世子這樣的貴婿,乃是因她在今年三月上巳節踏青之時,鬢邊簪花淺笑,入了擦肩而過的侯府老夫人的眼。

原本三月時,那邊就請了媒人上門來問名,要了江梔的八字。江縣令為此還激動了好久。哪曉得不知怎的,竟就沒了下文。

直到時隔半年後的今日,寧安侯世子刁準竟親自提了一雙大雁,登了江家的門,前來求娶江梔。

這也真是咄咄怪事。

要知道寧安侯府可不是僅憑祖蔭度日的尋常勳貴,刁準的父親刁奎時任尚書左仆射、揚州刺史。

揚州刺史與山陰縣令之間隔著有多遠呢?

大梁十三州,以揚州控京畿之重,人煙阜盛,最是繁華富庶。揚州下轄丹陽、會稽、吳郡、新安等十八郡,而山陰縣不過是會稽郡的十縣之一罷了。

江梔的父親汲汲營營小半生,若無這樁婚事,隻怕到老,尚且連會稽郡守的位置都夠不著。也難怪當初刁家遣人上門來問名,竟轟動了整個山陰。

好在後來刁家似也覺得這樁親事門不當戶不對,此事被按下再無下文。江柔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可今日寧安侯世子再上門,江柔就再也坐不住了。眼下侯府來的貴人都在前院,由江縣令與獨子江敦殷勤款待。而同行來的女眷,則被迎進了縣令夫人樓氏的榮安堂。

依著樓氏的安排,是讓江柔與江梔一道去見見這些女眷。往後憑著寧安侯世子夫人繼妹的名頭,也能說一門好親事。

可這樣一來,她往後還得倚仗江梔的身份,說不得下半生都要仰江梔鼻息過活。往日她在府中的吃穿用度處處都要壓江梔一頭,若到頭來在至關緊要的親事上卻輸江梔一大截,又叫她怎麼甘心呢?

因而江柔果斷舍棄與女眷之間無意義的交道,反而打扮得花枝招展,帶了貼身婢女春柳,堵在了江梔院子外頭的小道上。

這條路上花木蔥蘢,移步一景。邊上一座飛簷翹角的小涼亭,清幽雅靜。江柔施施然帶了春柳,步入亭中坐在了小石桌跟前。

春柳將提籃裏香爐、茶壺等物取出,又小心翼翼擺上棋枰。一番布置,顯得風雅又精致。

若刁準想進後宅中瞧一眼江梔,勢必會先看到涼亭中的江柔。

她身上穿的是茜紅色織金妝花緞,價值千金。勻麵的脂粉是珍寶齋二十兩銀子一小盒的胭脂雪,就連指甲上的蔻丹也摻了金粉。

人靠衣裝馬靠鞍,她今日的扮相嬌俏富貴又明豔,江梔又哪裏比得了呢?

江梔的生母不過尋常鄉紳家的女兒,自然沒留下什麼值錢的嫁妝給她。

而江縣令每個月的俸祿都有定數,又要花大價錢在外頭鑽營,公中明麵上發到女兒手中的月例不過一兩半銀子。

但江柔不一樣。她雖名義上隻是樓氏改嫁帶來的女兒,實則卻也是江縣令親生的。隻不過因著不能坐實他與樓氏早有奸|情的事實,江縣令不敢為江柔正名。親生女隻能做名義上的繼女,這讓江縣令深覺委屈愧欠了江柔,因此平日裏也格外縱容她一些。

是以樓氏偶爾對江梔不假辭色,江縣令因著這一層關係,很少出口維護江梔。樓氏是商戶女,私下貼補江柔,他自然也睜隻眼閉隻眼,說不出樓氏薄待江梔的話來。

好在江梔性子豁達,從不為這些小事上心。

江柔處處要與她爭個高下,江梔卻從來不屑與江柔別苗頭攀比。

景昃1院中,早有人將江柔的所作所為細說給江梔。

“這六禮2才過一半,就招得她生了紅眼病,也忒不是好東西!”

顧嬤嬤忿忿地替江梔整理腰封上的襟步,提起江柔,一肚子的火氣。

“您才是老爺嫡親的女兒,可府中得了什麼好東西,哪一回不是先緊著那小蹄子先挑?難不成這親事也是她的囊中物,由著她的性子從中作梗?”

江梔挽起唇角,望著鏡中精心妝扮過的女子,漆黑清亮的眼眸中隻有一絲興味的促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