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彥的這番話趙玉鸞前世同他成婚後不久也聽過,隻是當時她並不掛心,聽過就算了,沒有問過他一句為什麼。
雖說學而優則仕,但她想謝君彥身為謝家嫡子總有些讀書人的清高傲骨,也許是過分清高出塵便不願同朝堂裏的紛擾打交道。
但是她和謝君彥被關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裏,偶爾談及曆史,她發現謝君彥並不是一個極端的人,相反他十分通透地了解那些灰色地帶,甚至可以坦然地接受並就如何合理運用說出自己的觀點。
如果他為官,那一定會是一位好官,既能體察上意,又能友好同僚,最關鍵的是心中永遠懷有對百姓的悲憫和對正義的堅守。
他可以知世故而不世故,可以守本心而不固守,但他卻選擇放下自己的才能。
趙玉鸞從他懷裏抬起頭,雙眼直視問道:“為何?”
謝君彥不曾回避她的視線,他笑了一下,目光平靜而恬淡:“公主,臣既胸無大誌又無過人才華,留在朝堂中非但幫不了公主反而可能會連累您。”
如今趙瑄不堪用,朝政大事一肩都壓在趙玉鸞身上,他若要幫她,要麼出仕為官做她的馬前卒,要麼不問朝政成親後為她打理生活起居。
謝君彥思慮良久之後發現第一種方法其實不太可行。
第一個原因是他和公主成婚後便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他可以知悉她對朝政的想法,甚至可以加以影響。而他不僅是公主的駙馬,也是謝家的兒子,若是謝家有事求到他頭上來是幫還是不幫呢?
再有謝君彥從小就知道權力動人心,就連他自己也不敢保證若自己在權力漩渦中一直待著會不會有所改變,會不會仗著公主的親近信任來利用她?
兩個至親夫妻之間若是隔了太多的權力、謀算,那麼他和公主是否還能如今日般親近?
忌憚與多疑是刻在人性裏的東西,他不想趙玉鸞在朝堂勾心鬥角之後回到家宅還要費心防備於他。
透過斜枝橫逸的枝椏,謝君彥看到了天上明媚的太陽。他喜歡的那個人,身份貴重,才幹抱負也是頂頂出眾的,她要做天上唯一的太陽,而他若想陪伴在側隻能去做那輪借了太陽光輝的月亮。
謝君彥想的這些趙玉鸞都懂,從前她隻覺得駙馬識時務、令人省心,如今卻感受到了那份隱忍的愛意。
趙玉鸞想到謝君彥為了她竟然甘願隱居於後,便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劃過胸腔,感動於他的理解。
走到如今她所求的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權力,而是那把高不可攀的椅子,這不是強強聯合,她要的是所有人在她之下,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謝君彥。
趙玉鸞環抱住謝君彥精壯的腰身,不自覺的就沾染上他身上純粹的冷鬆香,她輕聲道:“君彥,謝謝你。”
趙瑄站在林子外圍靜靜地看著策馬揚鞭不時帶了獵物回來的人,眼裏滿是羨慕。
“陛下,咱回去吧,外邊風大您身子還沒好全呢。”高進在一邊盡職盡責地提醒他,就好像是他最忠心的奴仆。
趙瑄點點頭,依言離開。幾乎每次都是這樣,隻要他在外麵待的時間久了一些,或者學習時間長了一些,高進便會用差不多陛下龍體金貴,不宜勞累這樣的說辭勸他離開。
他看似高高在上,卻連一個自己的老師、伴讀都沒有。連學習都是文書閣的侍郎們輪流負責教他,並且一周隻教他一節課,時至今日老師們上課都未輪完一遍,更別提留下什麼印象了。
趙瑄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可是除了接受被養廢的結果又有什麼辦法呢?他連自己要幹什麼都不能決定。
趙瑄一邊走一邊在想也許今日出席宴會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宴請眾人的時候,皇姐沒有一絲維護他臉麵的意思,讓他在眾人的眼裏變成了一個沒用的病秧子,今日過後,他的皇帝威信又將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