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後,藍得耀眼的天空,火球似的豔陽,沒有一縷雲,也沒有一絲風。
淩雲台的石磚地麵已被烈日炙烤出層層熱氣,浮噴在腳麵上,難受至極。
阿星拿著笤帚一下一下掃著地麵,被烈日暴虐了大半天之後,她已經汗流浹背,臉上有曬傷的紅暈,神情又憔悴又昏倦。
和她同行的師姐已經不耐煩,將手中笤帚一扔,怒氣衝衝道:“阿星,咱們已經被梅師姐罰著在這淩雲台上掃了半天地了,這天這麼熱,她這是故意想曬死咱們倆。”看阿星毫無反應,依舊自顧自地掃著地麵,她忍不住抱怨了起來:“我怎麼這麼倒黴,和你分在一組,要不是梅師姐厭憎你,我也不會被她挑毛病,大夏天的被罰著受這苦罪。”
阿星直起身子,疲憊道:“師姐,你先走吧。這淩雲台雖然大,也快掃完了,我一個人足夠了。”
那師姐抬眼一看,遠遠看見白逸川正朝這邊匆匆趕來,笑道:“我說小師妹你怎麼這麼好心呢,原來救星來了。”又按捺不住酸溜溜地挖苦道:“果然臉長得好看,出身再差都能飛上枝頭當鳳凰,男人們都上趕著來英雄救美。”
她回身便走道:“那我就不奉陪了,小師妹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聽我一句勸,命裏無時莫強求,否則隻是自討苦吃。”
待得白逸川走近了,隻見他一臉喜色,笑道:“阿星,快別掃了,咱們快走吧,不用掃了。”
阿星歎了一口氣,道:“大師哥,求求你可別管我的閑事了。你每次幫我,都隻會惹得大師姐更生氣,我被罰得更厲害。”
白逸川隻是笑道:“你梅師姐這會兒才沒功夫理你呢。”又道:“她忙得很,小王爺今日突然回府了,她忙著給小王爺接風洗塵呢,哪有時間再管你。”
“你說什麼?誰回來了?”阿星瞪大了眼睛,心中又驚又喜。江淙煥奉旨去了江南一帶剿滅造反的山賊水寇,已經離開江王府半年多了。
白逸川道:“是小王爺回來了,原本說著至少還有十來天才能回府。許是歸家心切,小王爺日趕夜趕,今日突然回來了。整個江王府這會兒鬧哄哄的,大家都在著急給小王爺準備著歸家洗塵宴呢。”一邊推著阿星就走:“大好的日子,你還在這頂著大太陽掃什麼地啊,趕緊回家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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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星頂著烈日一路小跑回家,進了院門就見院子中央停著一輛馬車,有幾個小廝正在往自家院子裏卸東西。那幾個小廝見了阿星,紛紛笑道:“阿星姑娘,這些可都是小王爺和梅老爺子在江南挑的好東西,小心地運了一路呢。梅老爺子剛進王府就催著我們直接送來你家裏,你可是撿到寶了。”
阿星道了聲謝,興衝衝地進了屋。剛進外堂,就聽見內堂傳來梅丹青和阿爹低低的聲音,她耳力極好,將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隻聽阿爹道:“這江南一帶盜賊一向實力雄厚,兵馬糧草充足,各個自立為王,又時常劫富濟貧,倒是頗得當地民心,許多本領高強的江湖義士也入了夥,皇帝逼著小王爺去剿匪,實在居心叵測。”
梅丹青笑道:“這皇帝什麼時候對咱們江王府好過,他倒是想著一箭雙雕呢,得罪民心的事情讓咱們去幹,又能讓江王府與這些山賊水寇互相爭鬥,他自己坐收漁翁之利。不過他如意算盤打錯了,淙煥怎麼會著他的道。”他哈哈一笑,“我這外孫自小就聰明,這些年又成長極快,早就不是當年任這陰險皇帝搓圓按扁的小娃娃了。淙煥要是想做一件事,我還沒見過他辦不成的。”
阿爹問:“這剿匪的過程如何?”
梅丹青笑道:“這仗幾乎沒怎麼打起來,那些個拽得二五八萬的大王們,全都招安了,還個個願意誠心效力江王府。”他歎了一聲,言語之間全是喜悅和欣慰:“這大半年的也是不容易,還是淙煥神機妙算,思慮周全,巧妙布局製衡,攻心為上,才能收服這些山賊水寇,這仗咱們贏得漂亮極了。”
阿爹也讚道:“小王爺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當真是人中龍鳳。老王爺九泉之下有知也該心安了。”又突然歎了一口氣,幽幽道:“小王爺如此人才,我這女兒,可不知道能不能”突然頓住說不下去了。
梅丹青卻有些生氣道:“你妄自菲薄些什麼呢。我看阿星這丫頭挺好,和淙煥挺相配的。咱們評價人好不好,也不能隻看這人能不能剿匪,能不能治理江山社稷。勢均力敵的夫妻,不見得感情純粹和長久。你可別和外麵那些人一樣,拘泥於門第之見,見識粗鄙短淺。”
停了半晌,隻聽阿爹又道:“這次小王爺回來,我打算去求求他,希望他允了我,讓星兒出江王府去外頭遊曆遊曆。星兒這十六年來一直陪著我,寸步不離的,生活圈子太窄了。她的劍法現在練得不錯,我在江王府有吃有住,還有梅老爺子你過來看病,她也能放心去外麵闖闖了,多結識一些朋友,多看看外麵世界長長見識總是好的。”
梅丹青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此事以後再說吧。大不了我以後出去玩的時候帶著她一起去。你就別去淙煥那裏自討沒趣了。這次小別大半年,他可是歸心似箭,歸家途中拚命趕路,就是想早點回來見到阿星,哪裏還舍得再放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