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拜見新主母(1 / 2)

淺淺的陽光撫過青色的瓦片,照在院中那棵掉光了葉子的梧桐樹上。寒秋入冬,難得一日回暖。

鳳惜華倚窗仰望著空無一物的枝椏,不曾想,自己不過是睡了一覺醒來,竟連葉子也都掉光了?這是不是暗示了往後她在這忠武侯府裏,唯一的風景和顏色,也如同這樹葉一般,從此逝去。

不,也許,她生命裏的風景和顏色,早在母親死去之時就沒有了。它們,早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然後,凝固成了永久的黑色!

昨天,就在昨天,她的父親,終於把姓李的姨娘,扶為了正室。經過了八年的風風雨雨,忠武侯府終於等到了第二位侯夫人的出現,那個臉上總是帶著冰冷笑意的婦人,總算苦盡甘來,從“姨娘”躍為了“主母”。

“小姐,這樣冷的天您怎麼就站在了這裏。風寒還沒好,要再添了新病,豈不難受?咦,喜燕和玲瓏兩個怎麼不見,仗著是李姨娘那邊過來的,支使了我去打水,她們倒連服侍小姐穿衣這樣的事也都偷懶!”端著洗臉水進來的,是丫環子衿。

她乍見自家小姐隻穿著一件單衣就站在門邊吹風,便不由氣不打一處來。忙匆匆將臉盆擱在了洗臉架上,又從屏風後拿了件碧色竹葉的鬥篷出來,急急的披在鳳惜華身上,“小姐昨兒輾轉了大半夜才睡安穩,今日又起這樣早,叫病怎麼能好呢。”

鳳惜華道:“昨日我病了一天,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昏睡之時,似隱隱聽見了管樂之聲,想來,那邊一定很熱鬧吧。”

子衿是打小跟著鳳惜華一起長大的,因為李姨娘扶了正的緣故,她心中也不痛快,於是道:“昨兒那頭自然大喜,連五皇子都派人送了禮來,豈有不熱鬧的?一會兒賓客恭賀,一會兒歌舞助興,又讓一眾家小拜見續夫人,跟著老太太還幫著訓話,生生鬧騰了一整天。您是侯府大小姐,病在屋子裏無人照顧也就罷了,竟連半個人影也不見上門問候,奴婢想想,人心真是涼薄!”說罷,又指著角落裏一個冰冷的炭灰盆子,“瞧瞧,明知您病著,連個送火的人都沒有。前兒我才聽說三小姐早在大半個月前炭火都滿屋子了,連冬衣都讓備了整整八套,到底這府裏,誰才是正經的嫡小姐!”

鳳惜華苦笑道:“老太太疼她,父親以她為榮,府裏從上到下哪有人不依著她,自然想什麼就有什麼。嫡小姐不嫡小姐,又有什麼意思,在祖母和父親的眼裏,我究竟不過是鳳家的拖累罷了……”

“才不是!”子衿急忙爭辯,“在奴婢心中,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姐。三小姐算什麼,要不是李姨娘,她鳳芷容平生也不過是個庶女罷了!”

“往後咱們府裏可再沒有什麼‘李姨娘’了,隻有‘李夫人’。便是連我,也要改口喚她‘母親’,剛剛這樣的話,將來就是有人拿刀逼著你,也切莫再說出口。”

子衿自然知道輕重,自己生死是小,萬一連累了大小姐,豈非冤枉。於是強忍了一口悶氣,不服的點了點頭。

恰在這時,門外頭走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婆子,這婆子穿著一身藍黃的襖子,一進門便忍不住抱緊了雙臂,“我的大小姐,您這屋敢是冰雪做的,怎麼冷成這樣?子衿這丫頭想是又偷懶,怎麼也不給小姐生個火爐子,回頭又病了可如何是好。”

鳳惜華回頭一瞧,見是她的奶娘陳媽媽,不覺溫柔地笑了笑。

子衿忙道:“娘隻管數落我吧,我便是個哪吒,也變不出三頭六臂來。”

陳媽媽瞪了子衿一眼,“你這死丫頭,一日不見嘴皮子又長進了。別光顧著說話,趕緊服侍大小姐梳洗更衣,姐兒馬上要去拜見新主母,也不瞧瞧都什麼時辰了,遲了當心落人話柄!”

鳳惜華恍然道:“是了,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若是遲了,回頭父親知道了又會不高興。子衿,快替我更衣。”

陳媽媽卻是道:“老奴服侍小姐更衣,子衿去抱個手爐來,別看現下外頭升了太陽,出門去著實也不暖和。”

“辛苦媽媽替我操心,有勞媽媽了。”

那邊子衿去抱暖手爐,這裏陳媽媽忙替鳳惜華換上一身琥珀色雙繡緞的衣裳,發上戴著匣裏最為貴重的一支金蘭釵,麵上略施脂粉,不濃不淡,恰為適宜。

“媽媽,這釵是否過於貴重了些?”鳳惜華對鏡自照,說著。

陳媽媽的臉出現在銅鏡後麵,隻聽她笑道:“她才成了當家主母,正是喜慶的時候,姐兒這樣打扮正好。免得輕薄了,老太太怪罪。”

“我聽媽媽的。”

折騰了一番之後,鳳惜華總算打扮停當,這才匆匆忙忙出門去。

卻說這位忠武侯的新夫人,從昨兒開始就正式住進寧賢堂的東廂。

從前當姨娘的時候,這位新夫人一直跟著打理侯府內事,如今老太太年歲大放了手,整個家便由她一個人說了算。鳳惜華主仆三個剛到寧賢堂外的回廊上,遠遠便看見兩三個回話的婆子恭恭敬敬等在院門外頭,即便凍得瑟瑟發抖也不敢冒然離去。

不多時,又見裏頭走出一個穿著藍襖的高個丫頭,這丫頭將自己那瞧不上人的目光往外一掃,便指著其中一個婆子伶伶俐俐道:“夫人讓你進去,趕緊把事回明白了,還有要緊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