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寶最終還是報了警。
她頂著姑姑已經無法遮掩的怨恨眼神,走進警局。
她知道姑姑在顧慮什麼,無非是旁人對自己家的議論,即將上高中的弟弟會因此受到影響等等,但她還是毅然決然的進了警局。
警察們詢問過案情後,讓她回去等著。
一個月後,她重新上學,發覺周圍的人常常會對著自己指指點點。
以往關係不錯的朋友們,一見到自己就躲,就連李詞見到自己,也是支支吾吾地,不複以往的親密。
直到某日班主任“溫和”地將自己帶到了辦公室,對她一陣噓寒問暖,她才意識到,那晚的事,已經在不大的小城裏傳遍了。
薛翹出道三年,第一次一場戲重拍了十一次。
“薛翹啊,還是那句話,你要表現出厭世的感覺,世界上沒有任何能讓自己再感興趣,沒有什麼能支撐自己的活下去的動力。”杜導第十次指出薛翹表演的不準確之處,“不是難過,不是絕望,這場戲裏不需要混雜那麼多複雜的感情,純粹一些。”
杜文石是真沒有想到,更為複雜的情感薛翹都能演的傳神,這麼簡單的一場厭世的戲,反而讓她卡戲卡了半天。
“……抱歉導演,我再試一下。”頻繁地重拍讓薛翹精神壓力很大,頂著片場眾人或是關切或是微妙的目光,她沉下心來仔細揣摩。
厭世感。
她擦幹了淚水,因為厭世的人不會流淚。
彩色的生活在她的眼裏是黑白的,她的身邊,親人不是親人,朋友不是朋友,喜歡的人早早遠去,師長們自以為出於好意地嗬護備至,讓她的每一天都變得越來越艱難。
她的身體沒有被罪犯殺死,精神卻要在人們的議論中破滅了。
薛翹的眼睛失去了光亮,見到她終於開始進入了狀態,杜文石眼立刻低呼:“快快!action——”
鏡頭推到了薛翹盡態極妍卻蒼白的臉上。
她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一切?
她才是受害者,為什麼別人都避她如蛇蠍?
她不丟人,她隻是受了傷。
為什麼要用嫌棄的眼神看著她?
為什麼,沒有人愛她?
“……好!哢——”杜文石滿意極了,“薛翹不錯啊!休息會吧,這場戲太費神了,來,準備下一條。”
場務們立刻進場,忙碌起來。
薛翹呆愣地站在原地,好似正將心掏出來浸入了冰水裏,凜凜刺骨,她快要捧不住了。
片場嘈雜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水膜,不甚清晰地忽近忽遠飄在耳邊。
救——
她灰蒙蒙無神的雙眼短暫地空洞一瞬,下一秒立刻恢複正常,愈發嚴重的窒息感瞬間消失不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變得明亮又充滿光澤。
沙曉桃此時正拿著薛翹的水杯走到她身邊,恰巧見到了這一幕,莫名覺得有些恐懼。
就像是……
“桃子,謝謝。”
薛翹接過放著枸杞的杯子,笑眯眯地對著小助理說:“下一場要拍男主和巫瀅的感情戲,拍完估計要好幾個小時了,咱們玩會遊戲好不好呀。”
“啊?”沙曉桃小心翼翼打量著心情愉快的薛翹,咽了咽口水,“翹翹,你不用休息幾分鍾嗎?”
“休息什麼?”薛翹奇怪地反問,“桃子帶我嘛。”
沙曉桃見她稀鬆平常的模樣,想著自己剛才大概是多心了,於是打趣道:“翹翹,你聽沒聽過有句話——人菜癮大。”
“桃子!”薛翹哼了一聲。
兩人說著小話,嬉笑著上了車。
印子山和姑姑的扮演者卓冰,湊在一起聊天,恰好看到這一幕。
“薛姐姐笑起來真好看,哦不,應該說是更好看了。”
“誰說不是呢,我出道這麼多年了,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孩子外表冷的唬人,誰會知道她隻是有點怕生,私底下可愛又溫柔。”卓冰一輩子未婚,見到順眼的小輩總會不著痕跡地照顧下,薛翹這樣雖然怕生但又非常懂禮、溫和的大家閨秀,她在娛樂圈隻見過這麼一個,也不知道是哪個家族教養出來的。
前段時間因為來曆神秘,被杜導都尊稱一聲謝少的男人,為了薛翹封了一次他們的劇組,鬧出了不小的風波,組裏很多犯了紅眼病的人,在背後裏議論來曆神秘的薛翹是被他包養的。
可是卓冰混跡圈裏那麼久,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一眼就看出了她是被家規森嚴的大家族,富養長大的孩子,斷然不可能違背自己的家教,做出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