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經過白天的奔波勞累,沐戚兩人很快進入了睡眠。
黑暗中,熟悉的抽噎聲在耳邊響起,一張張猙獰的、扭曲的、帶著青麵獠牙的麵孔,張牙舞爪地朝沐戚撲麵而來,攫取著四周越來越多的空氣,讓沐戚覺得越來越壓抑,她甚至因為稀薄的空氣迅速的流逝,而感到一種末頂的窒息感覺。
她像是陷入淤泥之中,掙紮在泥土裏,不斷地下陷,四肢像是被藤蔓纏綿,將她不斷的往下拽。
她大口地呼吸,十指緊攥,像是在做徒勞的掙紮,像是在尋找最後一根稻草。
——賠錢/貨!
——你毀了我的一輩子!
——你就跟你那該/死的爹一樣,不得好死!
——你還有臉叫餓,你吃的都是老娘的血汗錢,你這個吸血蟲!
——你這張臉可真像你那該死的爹,長得可真俊!
——你個下/賤/胚/子,叫你勾人!
女人聲嘶力竭地拽著她的頭皮,惡毒的話語像一把把刀一樣將她淩遲,身體的疼痛早已麻木,她像是海裏的浮木,被海浪撕扯得四分五裂,被女人無情的撕開外表,隻留下滿目蒼痍。
胃在劇烈地反嘔。
不一會兒,畫麵一轉,咒罵她的女人在狹小破落的地方,媾/和的汙穢聲像病毒一樣襲擊著她的大腦。
她躲在衣櫃裏,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此消失。
惡心、卑劣,像陰暗角落裏的臭蟲。她在心裏如此評價自己。
世界是漆黑的,她在無盡的黑洞裏迷失了方向。
“沐戚!”
鬆開的手被下一秒緊緊握住,上麵在有人叫她。
轟——
緊接著,一聲驚雷刹那間響起,將沐戚迷途的靈魂從痛苦中驚醒。
沉雷像猛烈的山崩似的隆隆滾動,閃電震醒了黑夜,池夏在一片閃光中看到了沐戚慘白驚懼的臉。
“沐戚,你怎麼了!”
池夏湊了上前,隻見沐戚冷汗涔涔,一副脫力無助失了魂的模樣。
沐戚昏沉地抬起了頭,漆黑的眼眸黯淡得像是失去了光一樣。
半晌,沐戚清醒了過來,轉頭看向一臉擔憂望著她的池夏,聲音沙啞幹澀:“我沒事,就是做了噩夢。”
沐戚起身,雙手按在床畔上,神情有些低迷。
緩了緩神,沐戚倒了杯水,在帶來的背包裏找出了抗抑鬱的藥片,舌咽碰到苦澀的藥片,有些發顫。她隨後又灌了幾大口水,太急太猛,嗆咳地咽了下去。
清俊的人兒難得露出了一絲狼狽。
這時又是一道驚雷劈過,沐戚原本就站不穩的身子更是驚得一個踉蹌險些絆倒。
“池夏,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昏暗裏,沐戚的聲音帶著一絲發虛的顫抖,像是一隻受驚的羔羊在尋求庇護。
“可以。”池夏走上前,攙扶上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希望將自己的力量通過手掌心傳送給眼前脆弱虛脫的沐戚。
沐戚順著她的力量,依靠在池夏身上,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身旁,走到池夏的床上,兩人慢慢躺下了去。
兩人都是纖瘦的身子,擠在一張床上仍有一些空餘。
沐戚的聲音又恢複了平靜,漆黑的瞳孔直溜溜的盯著天花上的雕花,麵色依舊蒼白,“我害怕雷聲。”
語音剛落,冰冷的手上傳來了溫暖的觸感,是池夏握住了她的手。
“不怕了,我在你身邊。”
沐戚眼睫微顫,手指挪動,接著十指扣緊,身邊人的溫暖,像漫過山嶺的薄霧,像和風從靜謐的世界裏帶來的夜曲,破碎的心上溢出的意難平都將在此時被撫慰。
池夏轉過去望著她眼睛,看見她眼尾泛了紅,墨色眼眸裏暈開了一層霧,緊抿著唇不說話。於是在心裏歎了口氣,轉過身,將她擁入在懷。
沐戚身子一顫,隨後鬆懈下來,鼻尖貼上了池夏的肩窩,汲取對方的溫度。
相擁入眠。
第二天,她們迎著晨霧一大早上了山,根據白日裏燒餅鋪大姐的描述,最終還是找到了馮奶奶的墳墓。
沐戚燒了三柱香,將貢品放在墓碑之前,上麵的老人慈祥地笑著。
沐戚低垂著眼睛,顯得沉默。
“馮奶奶見到你現在過的很好,肯定很開心。”
沐戚望著池夏清澈明亮的眸子,靜謐的湖麵下也泛出了淡淡漣漪。
“嗯。”
沐戚又在墓前待了一會兒,接著捧著那束全是白色的花,到了另一個小土坡前。
池夏沒有跟上,遠遠站在一旁,背過身,留給沐戚處理私人情緒的空間。
沐戚將花放在墓碑前,眼裏盡是淡漠。
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不僅過得很好,還將會得到你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
而你現在隻是一抔黃土,永遠在泥土裏發爛發臭,和你生前一樣。
沐戚想到這裏勾起了一抹淩厲的笑容,隨後笑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