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6章 妖狐10(1 / 3)

像是有無數把燒紅的尖刀在身體內四處遊走,又像是有無數匹馬在身體上馳騁,喉嚨火燒火燎得讓人恨不得將它一把扯裂,耳中什麼了聽不見,隻有轟隆的雷鳴聲滾來滾去。漫布全身的疼痛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而我,就是移動一根手指也辦不到,偏偏意識又無比清醒,往事走馬燈似地在腦中轉個不停,小白腹上直至沒柄的刀、在江麵上揮動的手、在水中化開的血、還有最後那一道閃電。

我現在到底在哪,到底是什麼?妖?還是已經被打回原形,或是成了一顆飄蕩無依的元神?

終於睜開眼,觸目所及盡是一片鮮豔,紅色的床幃,紅色的緞被,就連枕頭也是桃紅之色,唯有身上穿的一套中衣是白色。

帳子外有人在輕輕地走動。

我啞著嗓子哼了一聲,立刻有人撲到床邊,掀起了床幃探進頭,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兩頰上深深的酒渦使她不笑看起來也像在笑。

她的眼對上我的,驚呼一聲便跑了出去。不一刻,雜亂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我被人扶持著坐起來,我抬頭看,一身明黃,頭戴金冠,雙眉斜飛入鬢,正是德王。

他看看我的臉色,讓我倚在他胸前,看向地上站著的醫生打扮的人沉聲說:“你們兩個,他既然醒了,本王就饒了你們的性命,還不上前?”

顫顫巍巍地答了一聲“是”,兩個滿是白發的頭擠在我眼前,說不出的古怪。一番望聞問切下來,其中一個說:“稟告王爺,這位公子除身體虛弱些外,並無大礙,隻要臣開出方子,細心調養即可。”說著,被少女引到書桌旁開方去了。

另一個打開隨身的小箱,取出一套銀針,誠惶誠恐地說:“王爺,小人這就施以針灸之術助氣血暢通,還請王爺將公子放平。”德王冷哼一聲,那個醫生便是身體一抖。

德王將我放平,起身立到床邊,看著他拈起一根長近一尺的銀針,又是一聲冷哼,那醫生又是一抖。

看著白發蒼蒼的、德高望重的醫生被人呼來喝去,看足了臉色,比婢女還不如,我心下歉疚,給了他一個無可奈何的笑。

他一呆,老臉竟然飛上一抹粉紅,手中銀針便紮在穴道右近三寸之處。

啊!庸醫,我悶哼,是哪個說他德高望重的?

他驚恐地提起銀針,上麵帶著一點血跡,他連頭也不敢回,閉閉眼,額頭上亮晶晶的認準了穴道。

這次可要看準一點,我微微一笑以示鼓勵,銀針疾馳而下,這次落在了穴道左邊三寸處。

啊!死庸醫。

德王臉一沉,抓住他的手,將一尺長的銀針釘進他大腿,深入過半。手一抬,便作勢要拍。

眼見又是一條人命,我一急之下大喊出聲:“不要。”

“什麼?”德王將手放下,看著我,既驚且喜。

“不要殺人,”我虛弱地說,剛才那一股力氣已經無影無蹤,“不要殺人,至少,不要因為我。”我看著他,又想起那八名婢女。

或許是我眼底的驚慌打動了他,他揮揮手說:“掌嘴十個,性命就暫且記下。”

那醫生擦拭一下汗,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德王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探探我的額,說:“身體可有不適?”

我側首無語,現在再來噓寒問暖又有何用。當日我與小白在江邊被四大總管圍攻,我武功全失,小白既要護我周全,又要與敵人周旋,分身乏術,這才被歐陽冶一刀擊中小腹。如果當時你肯一聲令下上前助我,或但凡說一聲“刀下留人”,九王心有顧忌,不會下毒手,小白也不至葬身江底屍骨無存。

心底也明白自己是在遷怒,站在德王立場看,小白不過是有一麵之緣的路人,可有可無,他又怎會與九王做對費一番心力去救我們。但想讓我給他好臉色,談笑風生,卻是萬萬不能了。

德王也未料想我竟然連話也不與他說,高高在上的他何時被人如此輕忽過,一掌拍碎了床邊小幾,抬腳走了。

那婢女走過來收拾了碎片,半刻之後又過來說:“蘇薦青公子來訪,是否請他進來。”

我沉默半晌,告訴她:“以後蘇公子若來,就說我身體不適,不便見客。”

婢女應一聲出去了,我看著她的背影,在心底說:小青,我不恨你,你終究曾叫過我一聲“師父”,情分仍在,可是我也不能原諒你。我對你至誠至真,你卻諸多隱瞞。你要報仇,我不能說什麼,投靠九王,那也是你自己的選擇。可是小白何辜,隻不過識得了我們,便就此丟了性命。落到今天這種地步,相見爭如不見,各安天命吧。

纏綿病榻間,半個月轉眼即過,德王自那日走了,便再也沒來過,倒是小青來了幾次,都被婢女冬梅擋了駕。

無數的奇珍異藥被我喝落肚中,猶如泥牛入海,身體半點起色也無,一天十二個時辰,倒是有八九個是在沉睡中過去的。偶爾清醒,要麼發呆,要麼聽冬梅絮絮說著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