埜倦[3]
好討厭醫院裏的人,穿著那麼潔白的衣裳晃得我眼睛好痛好痛。
為什麼要按著我。
他們不是神,憑什麼讓我接受神罰。
那個白布綁在我身上的感覺真是惡心極了,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白得亮眼刺穿眼膜。
“程埜,他們在對我動刑,他們要讓我接受神罰。”
我沒有做壞事,我很聽話的。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看我仿佛跟看被人踐踏過的爛泥一樣。
但是他們不知道,我會悄悄地在腦子裏種下屬於他們的種子,讓他們看著它長成惡果。
……
“林愉安,答應我別再有下次了。”
沒想到那個最討厭又最喜歡我的人居然光顧醫院特意來看我。
我並不是喜歡黑暗,隻是相比較光亮更讓我厭惡罷了。
可是程埜不一樣,就算是再怎麼讓我發狂、焦躁不安的陽光落在程埜身上,我都能從那逆著光的身體中看見程埜熾熱忠誠的心髒。
“程埜,我好想程埜。”
“程埜,沒有程埜的晚上真的好難熬。”
混上來的不適感在擁抱到程埜的一瞬間消散了不少,一定是程埜有什麼超能力吧。
“你究竟是這麼回事?醫生跟我說你有精神方麵的疾病,真的嗎。”
家裏亂糟糟的,程埜踩到東西受傷,但是我不想讓程埜看見地上的一灘灘血跡。
“程埜,我生病了。”
一個精神分裂的人,怎麼可能配得上一個正常人。
“……我知道,怎麼回事?”
程埜這是第一次開口關心我,他不嫌棄我的對不對。
“程埜,這是四年前的病例單。”
我好不容易在程埜擔心的眼神中回過神來起身翻找當年的病例單,可是紙頁早已泛黃,留下了時間的痕跡。
程埜的頭發什麼時候濕的呢,被汗水打濕的嗎?
“程埜,我就算背負著一身病與罪惡,但我永遠不會取消對死神的嘲笑。”
“程埜,我寧願付出生命隻是為了你能躲過災禍,粉身碎骨後永遠和我纏綿在一起。”
他眼中的平淡在眼球中匍匐,吐露出許多讓我興奮的恐懼眼神。
我這輩子都沒有這樣愛過任何東西,他必須是第一個也必須是最後一個。
“重度抑鬱症伴隨精神分裂,疑似人格重疊……林愉安,你告訴我,這是真的假的?”
他瞪大的眼睛看我時溢滿了求知欲。
“程埜,我騙過自己,但唯獨不騙你。”
他那麼漂亮,一直拉小提琴的雙手居然在輕微地顫抖。
他肯定是被我這恐怖的模樣嚇到了,就連肩頭也是在細細地顫動。
“你明明知道我會來,又何必大費周章不讓我痛心?”
他的心很疼嗎……什麼?
他為了我而痛心!?
“程埜,我認為最不可能出現的人是你。”
“程埜,我喜歡你,愛你,所以我願意將我的病例單毫無顧忌地雙手遞到你眼前。”
“程埜,沒有人能超越我對你的愛,包括你的父母。”
他生氣了,但我也好生氣啊,可是每每目光移到他的身上時,心裏竄起來的熊熊烈火就如同被硫酸噬咬般疼得發不起怒。
到頭來,隻能怪自己活該,活該自己這麼做作、下賤,活該自己視他如命、產生了那麼濃烈的愛意。
“我不跑了,林愉安。”
“這兩年你對我的欺騙,永遠償還不清,我希望你以放開對我的束縛為代價,來換取我主動待在你身邊。”
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虛幻卻又最喜歡的話。
明明知道這或許不太可能,幾乎是完全空有的,可是能讓他接受我,比任何什麼都好,即使要我魂魄分離永不超生。
“程埜,若是我們之間創造了關係我願意為你摘下粘在臉上與血肉融為一體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