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哥兒是你祖母的孫外甥,從小和你祖母親近,小時候他父親又遠在江西任職,母親也跟著去了,去的那地苦寒,隻留了他一人在應天府祖家。你祖母怕他過得不好,就把他接到身邊來,後麵那恒哥兒一直是在你祖母身邊養大的,與你祖母感情甚好。”
宋知蔓有些明了,難怪這般和謝家這般親近,程氏又說道:“說來恒哥兒還帶過你一段時間呢,你肯定又是忘了。”
“小時候隻要他一到通州,你就整日粘著他,像塊狗皮膏藥一樣,他要回揚州書院,你硬是抱著他,哭喊著不放手。最後還是哭到睡著了,才把你悄悄扒了下來,可怎麼知道你醒了又吵著要表哥了,說起來你小時候可真是不好帶呢。”
宋知蔓想起小時候的謝寶珠哭得涕泗橫流的模樣,雖不是自己,但也覺著不好意思起來。
“不過說來你們也快四年未見了,當初我和你父親還帶著你去喝他的喜酒呢。”宋知蔓對謝寶珠之前發生的事情並不清楚,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她拿起桌上的一塊蜜桔放進嘴裏。
“這固恒也是,說來都好久沒有見過了。”程氏搖著扇子,自言自語地說道。
她聽著程氏的話,腦子裏一時空白,剛吞下的蜜桔瞬間變成冰石墜入她的心腸。
固恒。
她原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聽到這個名字的。
這是李謙謹的字。
隻有親近的人,才會直呼表字。以前她也喊過他固恒,但李謙謹氣得許多天沒有給她一絲好臉色,後來她便不敢再喊他固恒,每次隻連名帶姓的喊他李謙謹,看著李謙謹身邊的好友叫著他固恒,她一直都很羨慕。
未曾想到,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是這番景象。她閉上眼睛,不敢再想。
程氏看她臉色蒼白,連忙停下話頭,問她:“圓圓,這是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程氏看她沒有反應,又搖了搖她的手臂,她從自己的回憶裏回過神來。
“孩兒無事。”她勉強扯了扯嘴角,看著盤裏的蜜桔半刻才說:“隻是這蜜桔太澀了。”程氏看她臉色好了一些,才伸手拿了一塊送入口中,有些不明白:“這蜜桔明明很甜啊。”
“許這蜜桔原本就是甜的,隻是我吃的這瓣恰好是苦的,孩兒不想再吃了。”她伸手把離她較近盛著蜜桔的盤子推遠了一些。
程氏讓伺候的丫鬟把蜜桔端了下去,說道,“不喜歡那便不吃了,你可有覺著哪兒不舒服麼?我還是讓周媽媽給你請大夫來號號脈好了。”
程氏害怕是她的病症又犯了,自打落水以來她的身子虛弱,常有個頭疼腦熱的。
正想讓身邊的丫鬟去後院喚周媽媽,宋知蔓攔住了程氏,“不必了母親,我可能隻是昨晚沒有休息好而已,才覺著有些乏力。孩兒想先回去休息了。”宋知蔓有些無力的說。
“那好,我讓秋桂把午膳送到你屋裏去,你記得用膳後再休息。我一會替你和你哥哥說去揚州的事,你自己可要先照顧好身體才能去揚州,不然我可以不依你去的。”
“母親,我知道了。”宋知蔓被程氏逗笑,恍恍惚惚地出了程氏院門。
見綠在外麵和幾個丫鬟聊天,看到宋知蔓出門後,見綠走了過來有些擔憂地問:“姑娘,您是有哪兒不舒服嗎?您的臉色不是很好。”
宋知蔓沒有回答,她望著見綠剛在那裏聊天的地方,那兒站有幾個前些日子剛從牙婆那買進府的丫鬟,看著年紀都不大。
幾個丫鬟以為宋知蔓是要處罰她們,都不敢說話,看她望著自己,死死的低著頭,手也不自覺的發起抖來。
中間有個膽小的看樣子就快哭出來了。見綠麵露難色,小聲地為她們辯解:“姑娘,她們說她們的活都已經做好了,才和我閑話幾句的。”
宋知蔓過了許久依舊沒有說話,見綠也有些慌了,捏著帕子在旁邊站著。
“回去吧。”宋知蔓緩了許久才說道。見綠連忙讓那幾個丫鬟散了,隨著宋知蔓回了院子。
回了小院,宋知蔓便將自己關在屋內。見青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見綠才將剛剛她與幾個丫鬟閑話的事兒說了出來,心裏也有點害怕。見青覺得姑娘不是會為這事生氣的人,卻也不知道其中的緣故,也隻告誡見綠做好自己的事兒。
她一人坐在鏡子前,看著裏麵的自己出神,終是下定了決心。如今自己這幅模樣,連她自己也看不出有半分相似,更何況李謙謹。她不自覺地輕笑了起來,眼淚無聲地從她的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