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梨木製的床榻上,側身躺著的人手臂瘦弱得像輕輕一折就斷的枯木,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細皮包裹著骨頭,隱隱可以看出青綠的脈絡。
雖病容懨懨,但也可以看出這曾是何等姝色。
窗外銀杏的樹梢被風一吹,還掛在樹枝上的黃葉便沙沙地響了起來,宋知蔓這些日子躺著久了,身子也越發覺著發昏發重。
她掀去身上蓋著的錦被,想要強撐起身來。
“小姐您怎麼起來了?當心著涼。”柳絮一進門就看見自家小姐衣著單薄,正要起身。連忙走到床架邊上拿了件袍子為她披上,又幫她攏了攏衣襟。
“無事,隻是躺得累了,想起來坐坐。”
柳絮跟了她好些年了,從揚州一直到這順天府,從羅家到宋家,又再到林府,一直陪在她身邊。
“替我將那窗撐起來吧。”柳絮扶著她坐到窗邊,她指指那掩得密實的窗。
“我想要看看外邊,總覺得好久沒有見過了。”
柳絮覺著外麵風大,正猶豫著,正想要勸她。卻又聽到她說:“好久都沒有出過這個門了,就讓我吹吹風透透氣吧……”
柳絮聽了她這話,眼眶就紅了。可又不敢留下淚來,應了一聲便匆匆背過身去開那窗,順勢將雙眼要落的淚水用手背抹了去。
宋知蔓坐在窗邊的圈椅上看著,隻見柳絮站在窗沿,往外一伸手將龜背錦樣式的支摘窗支了起來,頓時就有秋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好像還帶著些不知道什麼花的香味。
她用力將圈椅往前挪,方得以靠得再近些。僅是這幾步已經讓她覺得吃力,讓她想起一些往事來。
很多年前,大家都還在揚州的時候,王媽媽將要離世的那天夜裏,破天荒地讓她留在自己屋裏,說是想要再和她說說話。
王媽媽從來不這樣要求的,她總將自己當個下人。
王媽媽是宋知蔓母親的乳母,從小她也是王媽媽看著長大的,其實心裏早把王媽媽當成自己的長輩了。
那時王媽媽已經病入膏肓,沒有什麼力氣說話了,自己坐在她的床邊守了她一夜,王媽媽說不出話來,隻是那一整個夜裏都抓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她是知道王媽媽就快要走了,那時她就在想是不是當人要離世時,自己是能先感受到的?所以王媽媽才會在離世的那日夜裏,要再多陪陪她,才會緊拉著她的手不放。
如此想想,許是真的,自己也將時日無多了吧。
這窗戶是用油紙糊的,關著的時候外麵的景象看不清,隻透著光進來。每到大雪化了的時候有些冷,宋知蔓想著。
她有些想外祖屋裏的蠡殼窗了,雖然看不太清,但哪怕是冬天依舊很亮,也不覺得冷。
這順天府的天太冷了,實在是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