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帝君華誕(1 / 3)

三月初三,杏雨梨雲,草長鶯飛,太和又逢真武帝君華誕。

太和坐有百年基業,名士輩出,武學功法博大精深,在江湖中素來頗有地位。又兼先皇帝尊崇道法,與太和來往親厚,其一時之間,竟真有點風頭無兩的意思。

這份光耀,甚至持續到了當今在位時。

真武帝君華誕,是太和最為重要的典禮之一,每年受邀來訪道賀的賓客比肩疊跡,不是俠客誌士就是名人翹楚,再不濟,也是功德捐得特別多的香客。

在這裏,超然與從俗就是如此相容,毫不違和。而此番前來的一行貴客,更是讓太和上下不得不審慎以待。

是日烈陽當頭,邢忘歸沒精打采地抱著一遝香,把它們鋪開曬在架子上。

典禮臨近,門中弟子負責操辦的各項事宜都務求穩妥全盡,曬個立香也須得頭對頭、腳並腳以示美觀。

可邢忘歸把這根往前推一點,就覺得那根有點靠後了,把那根往後挪一點,就看著這根的尾巴太突出了。

如此反複操作了小半會兒,他便感覺眼冒金星,漫天都是立香。

他滿腹的躁煩氣一時被當頭烈日引燃,頓覺口幹舌燥又莫名其妙,偏頭叫苦道:“師姐,這香也不用每天都拿出來這樣曬吧?”

循著他的叫苦聲望去,被他當救命稻草喚的師姐正拿著一杆掃帚,有條不紊地灑掃著院落。

那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樣貌未脫稚氣,卻依舊能窺見幾分美人出落的影子,稍有些打眼的,便是額上那兩條斷眉。

她身形秀頎,一身太和標準製式的白衫,竟被她撐出了一種浩乎飄乎。手上拿的仿佛不是掃帚,而是什麼法器仙杖。

她抬頭衝邢忘歸勾唇笑了一下道:“這香容易受潮。典禮將至,還是每天拿出來曬曬為好。你要是累了,就去歇息一會兒吧,我來弄。”

邢忘歸求之不得,等的就是她這句話。他一個轉身正打算溜之大吉,就被師弟穀忘隱一把揪住。

穀忘隱不平道:“南師姐,就你依著這滑頭,”他頓了一下,轉朝邢忘歸,“曬個香累什麼累,你要不行,就去幫大師兄點貨。”

邢忘歸一聽這話,嘶了口氣告饒道:“好師弟,饒了師哥吧。我連幾根香都擺不明白,去點貨不是添亂呢嗎,”他俯身,壓低了聲音又道,“再說大師兄那個嘮叨勁兒”

他話還沒說完,腦殼頂就挨了不輕不重的一下打。他心知不好,緩緩轉過身去,果然就看到梅忘舒那張喜慍不辨的臉,手上還提著兩柄劍。

邢忘歸當機立斷先發製人道:“大師兄,我錯了。”

梅忘舒搖頭笑了笑,並未多責備他什麼,轉而將手中的一柄劍遞給灑掃院落的少女道:“忘卿,稍後同我再演練一次太和劍舞。”

南忘卿將掃帚靠在牆邊,雙手接過劍,點了點頭。

提起這茬,穀忘隱又不免羨慕道:“大師兄和二師姐,課業紮實,武功拔萃,已能代表太和弟子在帝君華誕上獻賀劍舞。哎,我就不要說表演了,能把招式練明白都不錯了。”

南忘卿見他神情委實落寞,正要出言安慰,又被邢忘歸見縫插針搶過話頭道:“誒誒誒,諂媚啊穀忘隱!諂媚!”

穀忘隱被他這麼一激,立刻從脖頸子紅到耳根子,半晌說不出話。

穀忘隱未及與他分辯,又聽他道:“我就不同了,能與兩位武林新星、江湖奇秀做同門師兄姐弟妹,已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哪還有什麼要求。兩位哥哥姐姐有事盡管吩咐,千萬別跟我客氣。”

穀忘隱啞然失笑道:“真行,也不知道是誰諂媚。”

四人笑作一團,氛圍立刻輕鬆起來,事務恢複如常。

清點、複核、演練,太和弟子各有職責,一日三次,一次不落。直至帝君華誕當天,一切都進展得十分順利。

大典清晨,梅忘舒與南忘卿至山門處接引賓客。發給各路人士的請帖上,寫的是辰時可以入山。但為全禮數,兩人天不亮就在山門口會合了。

他們簡單寒暄了幾句,便一左一右,兩個門神似的端直站在山門兩側。背手而立,目光堅定,全然不像半夜沒睡覺的。

師弟邢忘歸有雲,兩位師兄姐所到之處,人無聊得隻能打蚊子,蚊子無聊得想自投羅掌,他們自己卻不覺得無聊,真乃居家遠行必備之驅蚊良品也。

這兩人就這麼直挺挺地站著,期間交談不超過十句,硬是站到晨光熹微,等到了第一批來訪的賓客。他們遠遠走來,約莫二十餘人。

隻見那為首的兩人步伐利落穩健,不難看出內息深厚。左邊那個濃眉大眼寬下巴,一副好人相,就差把“嫉惡如仇,滿身正氣”八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隻是他模樣看上去是個成熟的青年,兩鬢卻已斑白。

右邊那個看上去年紀稍輕,麵容清俊,與左邊那位卻有種一脈相承、形不似神似的好人氣質。

那兩人各執一柄品相不俗的劍,行至山門前,遞交了拜帖。

梅忘舒與南忘卿齊齊左手執劍覆於右手之上,向兩人行了一個俠客揖禮道:“莫掌門,公孫掌門。”

兩個掌門回了一禮,梅南二人才又向他們各自帶來的十來個親隨弟子見了禮。

這個時間點看到他們並不意外,這兩人極度守時,每次都是第一個來的。

莫等閑,荊湘掌門,人稱“白頭少”,公孫飲譽,北寰掌門,綽號“小劍神”。

莫等閑道:“忘舒,忘卿,有日子沒見了。”他邊說話邊抬起兩隻手,分別搭在兩人的肩上。

兩人正要回話寒暄,下一刻就不約而同地嘶了一口涼氣。

莫等閑驟然從掌中催出一股勁氣,壓製住兩人肩頭。這兩人起初還想相抗,可縱使他們在同齡人中如何出挑,與莫等閑相比,也隻是蚍蜉撼樹而已,很快就被捏得肩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