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氣了？”
緊跟著起身，顧弦竹在他身後追問，朱槿卻心情複雜得不知該如何回複。
畢竟是他主動提出讓顧弦竹咬自己的，要說生氣似乎也沒理由。可就是覺得在這屋裏呆得悶得慌。
猶豫了一下，他淺淺開口：“沒，有點不舒服。”
“那我和你一塊去。”
順手擦去朱槿下頜處的血，顧弦竹話裏有話：“吹下風，我們都冷靜下。”
掀開掛在門口的厚毛氈毯，才發覺太陽已經落到了雪山腳，將遠處的雪原都印成了瑰麗的粉色。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誰也沒有開口，隻有嘎吱的腳步聲飄蕩在這片靜默的冰原。
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黑幕再一次降臨，顧弦竹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弄點吃的，朱槿突然喊了句：“誒！極光！”
顧弦竹抬頭，隻見離地數千米的蒼穹之下，一道五光十色的流光帶橫亙鋪就，淺綠、靛藍、羅蘭紫、玫瑰紅……這世上沒有哪一塊畫板能如此恰當的承載這麼多絢爛的色澤，翻飛舞動，席卷整片天空，就連星月也在它的輝映下黯然失色。
“在非司地區有一個關於極光的傳說，”
轉身看向顧弦竹，朱槿的臉色終於緩了幾分：“你想聽嗎？”
尋了處背風口的礁石，兩人並肩坐下。蒼茫的冰原吞噬萬物，隻有朱槿溫軟的聲音點綴在這片絢境當中。
“傳說中黑暗之子愛上了曙光女神，每日他都等在銀河邊，趁著黎明的第一束光遠遠看自己的愛人一眼。後來萬神之主知道了這件事，他震怒於永遠不能相擁的白天與黑夜也會產生感情，便施下了一個詛咒——令曙光女神困在昏睡的噩夢中，並宣稱，除非黑夜能出現比白晝更燦爛的光，否則兩人生生世世都不能相見。”
太陽落了便是黑夜，冰雪化了才有春天……世間萬物都有它既定的運轉軌道，行為偏差者，似乎理所應當受到懲罰。
“但黑暗之子沒有放棄。他開始找尋所有能夠發光的物體，從彩虹，到煙火，到熒光……可試遍了萬事萬物，卻依然沒能救出曙光女神。”
“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萬神之主？”
……這簡單粗暴的方法到還真像是顧弦竹能做出來的事。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朱槿繼續說著：“我不知道，在傳說中，見證了兩人愛情的銀河找上了黑暗之子，勸他不要做無謂的掙紮，盡早向萬神之主認個錯。”
“認錯？嗬！”
將手裏的冰雪揉成雪團砸向遠處，雖然隻是聽故事，顧弦竹的語氣也有幾分認真了：“喜歡就喜歡了，哪來什麼錯！我看分明是萬神之主見不得兩人好！”
“或許吧。”
抬眼望向那片虛無的璀璨，朱槿無意義地抓了一下，又接著用那波瀾不驚的語氣說道：“所以黑暗之子最終也沒低頭。他說他隻是愛上了一束光，並沒有傷害到任何人，他絕不會為此而道歉。在星辰消失前看到曙光之神的那一眼，足以照亮他永遠死寂的長夜。”
愛上一束光——心下一動，不知為何，顧弦竹記起了在基地的某個夜晚。當那雙帶著些冷意的桃花眸望過來時，自己也曾有一瞬間地不能呼吸。
如今回想，他似乎真的在對方眼底，看到了比繁星更璀璨的光。
“銀河也被黑暗之子的誠心所打動，便將一部分星星貢獻了出來。讓他將星星綴連成海，鋪向夜空，最終在最璀璨的光芒中迎回了自己的愛人”
站起身，朱槿描摹著眼前的星雲流轉：“而那片誕生於黑夜，卻勝過晨輝曙色的光，也就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做‘極’。”
“所以萬神之主就這麼放過他們了？”
“嗯。在傳說的結尾，萬神之主被兩人的真心所打動，便將詛咒化為了祝願。此後但凡能夠在極光下相擁的戀人，無論要經曆多少坎坷，最終也一定會獲得幸福。”
故事講完了，兩人之間那小小的隔閡也似乎消散了。伸手將顧弦竹拉了起來，朱槿像是打趣：“顧弦竹，以後你有了女朋友，別忘了帶她來這兒看極光哦。”
“無聊。”
並肩而立，顧弦竹的語氣是一貫的又冷又拽：“沒有相愛的人，極光什麼也不是。”
“你怎麼，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呢？”
順手彎腰抓起一把雪，朱槿突然笑著朝人砸了過去。朝後一仰堪堪避開，顧弦竹毫不示弱用手一掃，柳絮般的雪花悉數落到了朱槿的肩頭發上……在最浪漫的極光下，兩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竟莫名其妙地打起了雪仗。
直到半空中那些綺麗壯觀的星雲開始朝極地方向退去，輝光射線逐漸消失在夜色當中，渾身都濕透了的兩人才停下來。
彎腰將手撐在膝蓋上不住穿著粗氣，對視過後看到對方的慘狀，兩人齊聲笑了出來：“走吧，再這樣下去都成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