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大廳的灰褐色皮質沙發上坐著三個人,左邊的風七將一條腿踩在沙發上,姿態散漫,右邊的三更姐正襟危坐,脊柱挺得筆直。
中間應該就是華伊說的“奇怪的人”。
穿著奇怪,用幾層麻布隨意包裹自己,看上去像遠古人。
外表奇怪,身材瘦弱到皮包骨,長著一張女人的臉卻是男人的身體,大概二十出頭,金色瞳孔,膚色棕黑,脖子以下都是用白顏料繪製在皮膚上的詛咒。
神態也奇怪,十分警惕又不敢抬頭,仿佛周圍的一切隨時都能要了他的命。
陸忘緩步走下樓梯,他已經換成白襯衫西裝褲,天氣比較涼所以還加了一件小馬甲,路過窗戶邊上時,白色的陽光打到金領針上泛出亮光,使這位貴公子多了一絲精致感。
他優雅地走到大家麵前,坐下後接過華伊遞出的咖啡,一邊喝一邊暗自打量中間未曾見過的人,隨著杯底抬高,視線也跟著往上,正好看到趴在樓梯上觀望的時祈淵。
“你也坐過來吧。”他朝樓上招了招手。
“我?”時祈淵看到陸忘點頭,突然有些後悔跟過來,第六感告訴自己那個人會是件麻煩事,而他不太喜歡麻煩。
剛想找個借口回去,瞥見站在陸忘身後的華伊眼神滿是期待,他頓時猶豫了,我在1號心目中可是神明,既然跟出來肯定是有所目的,這樣看過一眼又慫回去算什麼樣子?不行啊……以後還要依靠1號尋找好友的死亡真相,我現在必須在她麵前維持形象……
時祈淵理理自己灰色的睡衣領子,踏著拖鞋蹭蹭下樓,坐在陸忘旁邊。
接著,三更姐推推眼鏡,向隊長報告如何遇到怪人,當時他們從一層穿出,走在最後的王石正好與這個怪人撞到一起,應該是從其他區穿越黑暗而來,但是不會說話,身上也有明顯的傷痕,於是大家就將他帶回紅房子。
陸忘聽著,一隻手在太陽穴上輕輕揉搓,因為這個動作頭正好偏向時祈淵,他愣了愣,突然發問:
“你怎麼想?”
“……”
哎,剛達成金錢交易,就要開始實際操作了,時祈淵眼尾抽搐著將麵前的陌生人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斟酌過後說,“不是應該先問清楚人家情況再判斷嗎?”
“你都沒聽三更說明嗎,他不會說話。”
“那你們也沒問他會不會寫字啊。”
“……”陸忘抿抿嘴唇,朝陌生人問道,“你會不會寫字?”
對方害怕地搖了搖頭,麵對審問全身止不住顫抖,神情緊張到極致。
對於這種情況,陸忘想到有一種可能,他朝風七丟出一個眼神,後者點點頭,抬手勒住怪人的脖子,另一隻手從腰後抽出把匕首,倒轉過去將刀柄插入其口中。
隨著手腕轉動,刀柄一點一點將怪人的牙關撬開,快要到底,陸忘製止道:“可以了。”
坐在另一側的三更湊近看過一眼,朝隊長報告說:“是深淵之子,零區的手段。”
陸忘點點頭,下巴朝一間灰色的房門指了指,風七和三更立即起身一人一邊提起怪人,將他帶進裏麵。
時祈淵莫名其妙地看完剛剛一係列操作,臉偏向陸忘問:“什麼是深淵之子?”
陸忘喝下一口咖啡,捧著杯子解釋道:“雖然我們在稱之為夢境的地方,但除去生死其它都不會影響到現實中的身體狀態。你也感受到了,我們所有的知覺,思想,情緒都與現實無二。”
“這種情況下,也就是說人類的本能需求全都存在而且可以時現。”
盡管說得比較委婉,時祈淵從深淵之子這個稱呼大概可以猜到,陸忘的意思是,探險者們進入深淵後,短則幾個星期長則幾個月的日子裏,想要宣泄基本的需求也會得到反饋,那就是,這裏也能懷孕生子。
“在深淵生下的孩子現實中沒有身體……”他難以置信地推測道,“所以,他們永遠不會夢醒,從生到死隻能待在這裏?”
陸忘神情嚴肅地點點頭:“我之前說過,深淵有很嚴重的輻射。”
時祈淵接過話:“所以深淵之子注定活不久,要麼強大要麼被汙染變異……”
世上各種人都有,各種探險者也有,總有不負責任的一些等不到夢醒後去現實繁衍後代,因此不斷有深淵之子降生。而那些人成為父母也多半都是抱著玩耍的心態,反正也不會影響到他們現實中的身體,因此不斷有深淵之子遭棄。
“能在夢境誕下孩子的父母,多半也不會負著責任撫養孩子,很多深淵之子被生出來後就會麵臨拋棄,隻能如雜草一般努力生長。”陸忘的眼神變得冰冷,“現實生活中礙於法律約束不能做的事情,在深淵時常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