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舟包容,或者說更有上位者的從容和大氣,以及撥弄風雲所需要的抽絲剝繭,笑著追問,“那你倒是說是看?”
“比如對象,要是換涉密的技術,應該選一個大官的孩子,比這種38歲的呆少校的孩子好多了。既然這麼選了,那說明是不是意圖並不一定真的技術。要技術就是虛晃一槍,遮掩的是什麼呢?而殺人又不用這麼複雜……”
林衍舟點點頭。
許節寧繼續道,“還有那個鄧一蓮,好好的帶孩子上什麼後山呀……”
林衍舟思路清晰,是情報戰場上的老手了。聽見許節寧的提醒,由微知著,一邊讓康凱等人繼續和趙氏武裝周旋救人,一邊也不肯放過任何看似不疼不癢的細枝末節。當晚,再次親自傳訊鄧一蓮。
“你這個丫頭既然沒事,就審訊室外間給我做個記錄吧。”順便一句話,又把毛猴子按在了五指山下。
鄧一蓮身上的四身衣裙已經在昨晚被換下,如今穿著簡單的白色棉衫倒是一下子褪去了集市上那種近妖古怪感,隻顯得清純惹人憐愛。鄧一蓮進來的時候,許節寧轉過身在陰影裏躲了躲,
出於直覺地不想看到。
這世界本就說大不大,鄧一蓮被帶進來,林衍舟才發現,原來還真是熟人。鄧一蓮的養父或說叔父鄧仕章是天正中央報社知名大記者,曾經對安情局做過專報專訪,和林衍舟頗為熟悉。連帶著,也在酒局上見過鄧一蓮一麵。
當初,這個如花般嬌憨的姑娘被養父一絲不漏地護在羽翼之下。而今,卻獨處西南,像是雨打花瓣,脆弱將腐。
林衍舟先周旋了一會,聊了聊無關緊要的事情,安撫住鄧一蓮的情緒。鄧一蓮也似乎真的相信,這就是跟著養父鄧仕章在酒桌上見到的所謂好叔叔,是可以依傍相信的自己人。
她用和酒桌上一樣的吳儂軟語糯糯地開口,不自覺的就帶出了濃重的撒嬌意味。“爺,”就是吳語中的爸爸,“前嗆和吾說要爭取優秀實習生,畢業才能留在報社,吾聽話,就主動報名了這個出差報道活計。路上和李佼玩得好呢。昨天他媽媽不舒服,他又倍要玩耍著,吾一時衝動拎勿清,帶著去廟裏逛逛,誰曉得就著了鍾生的道。墨墨黑的林子裏,吾一下子就昏過去了,真的麼子都不曉得……”
這語調惹得寫筆錄的許節寧一陣雞皮疙瘩,忍不住抬眼透過單向玻璃好好觀察了一下,鄧一蓮溫潤小巧的唇搭在短而深刻的人中下麵一張一合,時不時抿住,顯得憨巧單純,完全是直男最愛的那一掛。
審訊室裏,林衍舟倒是沒有什麼反應,隻是說,“唔,畢竟是正式的問話,案情關鍵,還是少用方言,講普通話吧。”
鄧一蓮抬起頭,努力眨了眨眼,弱弱地,“林叔叔說,那,好,好的呀。”
“事實上,”林衍舟話鋒一轉,“之前安情局得到消息趙氏武裝在天正軍警係統內部設有潛伏者,代號可能是書生,會和薛強有固定聯係、接頭。這次薛強去普濟寺法事,時間也能對上,你又正好趕上作案……獨自在後山……”
話裏暗示的意味很明確,鄧一蓮得提供證據把自己和武裝摘開,不然難免讓人遐想成同夥。
單門進出的狹小審訊室裏,高瓦數的白熾燈晃著所有人的臉,將所有細微的表情都襯托清楚。鄧一蓮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微微低垂眼眸,溫吞吞道,“我……我……就是好奇。是李佼那個孩子說的,後山有書生,要去探險。”
出乎意料!也沒法核對,兩歲半的孩子就算在場,也未必說得清楚當時情況。
鄧一蓮倒過一口氣,“那孩子在集市上跑來和我說聽人講書生在後山,要探險什麼的。我也覺得人多,就去了了嘛,想著山裏清閑,反正不走深了就是。現在聽叔叔說來,我們是誤入了險境。我的罪過,罪過在我的。”
“隻是探險?”林衍舟聲如狙槍。
“是……是有壞人,李佼指給我看的,背影凶凶的三個人。但是孩子學不清楚什麼事情。我想著看看,找到重大線索發現重大新聞上報社裏還能立功,誰知道,就……就……嗚嗚……”真真淚不盈睫。
林衍舟的語氣越加犀利,“有案情,為什麼不報警,或者哪怕是告知李顯通,你應該知道他是情報軍官,可以提供的分析線索更多。沒有說,直接帶著李顯通兩歲半的孩子步入隻身犯險,說不通吧。”
“就……一時糊塗,英雄主義作祟……”讀過書的鄧一蓮似乎很擅長分析心理,給自己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