椹城的夜不算太黑,霓虹將天空染成紫茄色,空氣裏彌漫著都市的喧囂。
大排檔內煙火繚繞,海鮮的鹹味與肉類烤焦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塑料桌椅排布淩亂,酒杯撞擊聲和人們的高談闊論聲不絕於耳。
喬染開了一瓶啤酒,給自己的酒杯重新倒滿。
塑料桌對麵,莫小薇抓了抓蓬鬆的黃色長發,眯縫著醉眼,又一次重複道:“我真的很喜歡他。”
“我認識他也這麼多年了,但就是最近,這兩年吧,我在國外人生地不熟的。知道他也去f國讀書的時候,我都激動瘋了。”
“喬染,你知道嗎?”莫小薇低頭看向酒杯,神色又黯淡下來,“他真的很會照顧人。”
“嗯,我知道。”喬染喝了一口啤酒,附和著回答。
莫小薇錘了一下桌子,臉頰被熱氣熏紅了一個度,佯怒道:“你知道個毛線!他又沒和你在一起過!”
喬染無奈地笑了下,她聳了聳肩,沒再說話。
關於慕熙,一旦追溯起來,就牽扯到十幾年的回憶。
當年椹城有一處別墅區,據說風水不錯,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願意在那買房。
附近一個大院的孩子,都湊在一起調皮搗蛋,很是讓大人頭疼。
喬染比慕熙大三歲,年齡上的優勢讓她總想著保護那個白淨文弱的弟弟。
後來,當初的那群孩子長大了。別的或許記不太清,記憶中也就剩個橫行霸道的小霸王喬染,和常年跟在她身後微笑的慕熙。
從那時候起,慕熙的人緣就一直不錯。與人交際拎得清分得明,距離保持得不遠不近。
這個人的好,體現在為人處世的各個細節上,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即便隻是周圍的朋友,也覺得與他相處很讓人舒服。
喬染剝了顆鹽水花生,手機震動了一下,彈出了一條微信消息。
【莫小薇回國了?】
喬染回了一個“嗯”。
對方馬上回複道:
【那慕熙呢?】
【你想好怎麼麵對他了嗎?】
喬染愣了愣,慌亂地將手機倒扣在腿上。
回過神,才發現莫小薇早已不勝酒力,趴在桌麵上醉得不省人事。
她又慢吞吞地重新拿起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敲擊著鍵盤。
【為什麼要麵對?】
八月的晚風透著些涼,沙沙而過,在耳畔訴說浮誇的情話。浮著白沫的冰啤入口,留下獨屬於夏日的苦澀和甘甜。
喬染用筷尖仔仔細細地褪下花生的紅皮,才將白瓤挑起來吃了。
手機震個不停,又彈出幾條消息,不依不饒地追問著關於慕熙的消息。
喬染捏了捏太陽穴,幹脆點開語音。酒精將她的聲音浸得略微沙啞,卻別有風情。
“祁謙,我下個月就去影視城跟組了,他回不回來都和我沒關係。我們不會有交集,大家聚會也不用叫我。”
手機時間淩晨兩點。
她伸手拍了拍莫小薇的額頭:“姑娘,醒醒?回家了。”
莫小薇抬起手揮了揮,嘟嘟囔囔說了句什麼,又睡了過去。
叫車軟件半小時前就已經下單,卻遲遲沒人接單。短信通知欄裏等來了一條消息,建議單主更換時間再次預約。
喬染想了一圈還在椹城的朋友,沒想出個所以然。即便有人還定居在這一片,也大都成家立業。讓人深夜來接兩個醉酒女人回家,實在不合適。
她點開叫車軟件,重新預約了一次。
這次沒等來司機的接單消息,反而等到了莫小薇的電話。來電顯示沒有備注,隻一串光禿禿的手機號碼,來源椹城本地。
喬染滑動接聽,兩人隔著話筒聽著呼吸,誰也沒有先說話。
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那串過於順口的號碼,她曾撥打過千萬遍。號碼的主人,名叫慕熙。
“我,我跟小薇出來喝酒,她喝多了我才接的電話。”喬染語氣有些滯澀,卻免不了客套的詢問:“你,你回國了?”
男人的聲音混入電流,與少年時不太一樣。音色更低了,帶著勾人心魄的磁性,聽得耳朵發燙。
喬染就在大排檔的人聲嘈雜中,聽見慕熙遮掩不住的低笑聲:“我知道是你,喬染。”
“莫小薇和你出去喝酒,以你們兩個的酒量,最後接電話的一定是你。”慕熙說。
喬染沒被這有理有據的分析逗笑。她沉默了半晌,反複將手機從耳側拿到眼前,直到再次聽見慕熙的聲音。
他問:“在哪?”
二十分鍾後,一輛黑色保時捷停在馬路旁。
慕熙戴著口罩,一件寬鬆白襯衫,一條休閑褲,一雙運動鞋。遠看過去,打扮得像個青少年。
喬染這才想起來,他今年才二十三歲,的的確確稱得上是青少年。
她有八年沒見過慕熙了,比起上次見麵,慕熙高了許多,也瘦了。走得近了,發現他的臉也愈發俊美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