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雪,大地似被裹上了一層銀霜,樹上掛著好些雪米子凝成的雪枝兒。

不遠處的雪地裏有瘦小的人影兒在地上匍匐前進,步履艱難。

夜裏的風呼呼的吹,陶家破敗的土窯房上,糊著厚厚的黃泥巴。

“已經酉時了,你說這死蹄子怎麼還不回來,不知道又野到哪兒去了,海哥兒可還等著她救命呢。”說話的正是陶家繼母陳麗娟,她目露凶光,臉無二兩肉,顴骨高凸,眉間的褶皺隨著她說話的頻率更甚。

她身邊依偎著一個半大的女童,正是她的女兒陶香菱,穿著一身厚厚的粗麻布衣,衣服雖破舊倒也勉強算完整。陶香菱坐在一張破爛的小竹凳上,手裏攥著一顆小小的冰糖舔著,“娘,也就你信她,我看大姐說不定知道你要把他嫁給那個癆病鬼,早就跑了。”

陳麗娟聽到這話,兩眼一橫,尖酸刻薄的罵道,“她敢!喪門星轉世的東西,敢忤逆我的意思仔細我剝了她的皮,何況小海還是她嫡親的兄弟,我晾她也沒有那個膽子敢跑。”

“香菱,快進屋去,當心一會著涼了。”陳麗娟心疼的攏著女兒的頭發,臉上的凶狠勁緩了緩,一個勁兒的把她往屋裏推。

……

陶家的土窯是幾根粗壯的木頭棍子拚在一塊,湊合著做了一塊門板。

一條凍得通紅的手臂攀上破落的門栓上,仔細一看,地裏躺著一個穿著單薄的女子,衣服上縫縫補補,破損的長褲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雖看不清臉,身上的衣服卻熟悉的很,陳麗娟眼尖的發現眼前人就是自己那早死的男人留下的拖油瓶。

陳麗娟性格潑辣,力氣也大,一把拽起地上的陶漫箏,將她拖進了屋裏,單手擰著她的耳朵,嘴裏還不住的叫罵,“陶漫箏,你給我起來,又想裝病偷懶不幹活是不是?小海和香菱還沒有吃飯呢。”

陶漫箏渾身無力,俏麗如雪的臉上此刻紅雲密布,費力的睜開眼睛,雙眼通紅,沙啞著哀求,“我,我好像病了,二娘,求你找大夫給我看看……箏兒……求你……”

她還要活下去,爹爹臨終囑咐她要照顧好弟弟。

陳麗娟半信半疑,拿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果真是生病了,心裏不由得嘀咕著這拖油瓶事真多,不過一想到剛剛媒婆說的話,她又稍稍平緩了語氣,耐著性子少見的溫和說道:“漫箏,你今日掙了多少銀子,你可先得拿給二娘,二娘好給你去找大夫。”

雖然剛剛蘇家給了下聘的10兩定金,但是陳麗娟一點也不想把錢花在拖油瓶的身上。

不過現下得先把病給治好了,這要是人沒了,她怎麼給蘇家交差,也不要怪她這做繼母的心狠,家裏現在是窮的揭不開鍋了,蘇家是城裏的有錢的官宦人家,家境殷實,隻是買了陶漫箏過去衝喜,就要給50兩銀子的聘禮。

這麼多銀錢,足夠陶家一家人一輩子簡簡單單的生活無憂了。

至於為什麼要買她家的姑娘,她也向來說親的媒婆打聽了,蘇家大老爺這眼看著身子越來越差了,人已經有些迷糊了,請了好些大夫都沒有起色,府裏張羅著請了大師碰碰運氣,結果就相中了這陶家村的陶漫箏,大師隻說她的命格就是合襯蘇家的命,福氣大得很。

陳麗娟可不信這些,在她眼裏這個拖油瓶她巴不得早早的送走。

陶漫箏使了好大的力氣,凍僵了的雙手在腰間的胡亂摸索,陳麗娟一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從她腰間一掏,取出一個洗得發白的小布包,連忙打開,翻出幾十枚小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