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一新感到一陣眩暈,仿佛忽然從夢中驚醒似的,他的眼睛看不清東西,耳朵也聽不清聲音,隻覺得遙遠的地方好像還飄著宋教授的吼聲:“解剖之前要向捐獻遺體的死者鞠躬致謝!教你們兩個學期了,這都不知道嗎?”
鄧一新嚇得一驚,什麼都顧不上想,趕緊衝不遠處的台子鞠了一躬。
鄧一新鞠躬的動作落到旁邊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的眼裏,護士努努嘴小聲問道:“莫大夫,他幹嘛呢?”莫大夫也感到很驚奇,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鄧一新腦袋嗡嗡作響,根本沒注意周圍,隻記得自己是被宋教授叫上來解剖屍體的。班裏哪個同學都比他解剖得好,可是宋教授偏偏叫他這個學渣來操作。鄧一新是帶著一百八十個不情願上來的,可他瞥見這具“屍體”時,忽然感到一點小歡喜——這具屍體也太新鮮了,皮膚又白又光滑,就像是個睡著了的人,而且空氣中一點腐屍的臭味都沒有,就是……怎麼好像有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鄧一新疑惑著往前走了幾步,莫大夫跟了上來,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說道:“鄧大夫,開始吧!”
鄧大夫?鄧一新略感詫異,第一次有人這麼叫自己。他是在醫學院上學,但不是醫學專業,而是法醫專業,就算以後畢了業也當不了醫生,這人搞錯了吧!鄧一新看了一眼對自己說話的女人,這人個子不高,圓圓的娃娃臉,年紀不大,看起來就和自己差不多。女人說完就拿起一把手術刀遞給他。
鄧一新愣愣地看著麵前這個他不認識的女人,下意識接過了手術刀,這時身後又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好,開始計時!”
鄧一新驚然回頭,這時,他才發現周圍全變了!沒有宋教授,沒有他的同學,隻有幾個醫生護士打扮的陌生人齊刷刷地看著他。
再看看四周,這是一間麵積不大的屋子,沒有窗戶,靠牆的地方放著很多方方正正的醫療儀器。他的父親就是一名醫生,小時候他沒少到醫院來玩,他認出來了,這地方不是學校的解剖教室,而是醫院的手術室!麵前的台子不是解剖台而是手術台!那台子上躺著的應該也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個活人!
鄧一新睜大了眼睛,這才看清台子上躺著的是個女人,這個女人四肢纖細,肚子卻明顯凸起……啊!鄧一新意識到,這人是個孕婦!
鄧一新驚異地看看手術台上的人又看看身邊這個陌生女醫生,女醫生被看愣了,尷尬地說道:“鄧大夫,怎麼了?開始吧!”
鄧一新的目光閃躲開,腦子裏電光火石般地閃過許多念頭:開始?在手術室裏我要開始什麼?難道是做手術嗎?不對不對,我怎麼會在手術室裏呢?我根本不是醫生啊!我剛剛還在學校的解剖教室裏!剛剛被宋教授叫上來解剖屍體!我要解剖的是屍體!這不是真的,肯定是一場夢!
鄧一新用左手猛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疼!都說做夢的人把自己掐疼了就能醒過來,可鄧一新眼前景象一點都沒有變。他又掐了自己一把,使的勁更大,更疼了,可是自己依然在這間手術室裏。
鄧一新又看向這個女人,幹巴巴地“啊?”了一聲,然後就呆立在那裏,攥著手術刀的右手都出了汗。
“莫大夫,鄧大夫怎麼了?”剛剛和莫大夫小聲私語的護士湊過來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金護士。開始吧,鄧大夫!”莫曉晴催促道。
鄧一新額頭上滲出汗珠,周圍人好像都在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他。
“我要……開始什麼?”鄧一新結結巴巴地問。
“剖宮產啊!孕婦是早發型重度子癇前期,孕二十八周,子癇發作昏迷入院,胎兒宮內窘迫,需要剖宮產。還是你在急診接診的啊!你忘了嗎?”莫曉晴說道。
身旁的女醫生嘰裏呱啦說了一堆,鄧一新幾乎都沒記住,隻記得有個“重度”,那肯定是很嚴重的病了。自己怎麼會給孕婦做手術呢?還是有重病的孕婦!鄧一新又猛掐自己的大腿,同時在心中默念:“我不是醫生,我是法醫專業的學生,我不是醫生,我是法醫專業的學生……”可不管他怎麼掐怎麼念,自己還在手術室裏。
這可怎麼辦?周圍這些他不認識的人,都在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再看看躺著的孕婦,這可是一個活人,他連怎麼切死人還沒學會呢,難道就拿手裏這把刀直接去切活人?手起刀落,皮開肉綻,血肉模糊?這事情他從來沒幹過,說不定會弄出人命的!不行不行,堅決不行!
鄧一新腦子一團亂,想不出任何頭緒。該怎麼辦?調整呼吸,冷靜冷靜!鄧一新安撫著自己。突然,他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好辦法——沒轍的時候就躲,裝病!想到這裏他雙腿一軟,毫無征兆地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手術刀也扔了,雙手抱著頭,嘴裏哼哼著:“哎喲,哎喲……”
裝病是他在學校裏麵曾經用過的一招,誰讓他是學渣呢!學渣有學渣的生存方式!
見鄧一新突然倒地,莫曉晴趕忙問道:“哎?鄧大夫你怎麼了?”
“我頭暈……哎喲……不行了,做不了手術了。”
“啊?這怎麼辦啊!”金護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