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送來裝了白粥的保溫瓶,淩子奇拿進病房,將粥倒在碗裏,一句話也沒說,蘇曉沐最怕他這樣沉默的時候,他平日裏總是笑意盈盈談笑風生,脫下了白袍後更是風流倜儻的混跡於各大酒吧,在女人眼裏他是帥氣多金又沒脾氣的“好情人”,這種人不發飆則已,一生氣起來就難收拾了,好比現在。
她乖乖地就著他的手把一碗粥吃完,再忐忑地瞄了他兩眼,這才敢打哈哈地求饒:“你別生氣啦,新郎是我的主編,盛情難卻,也不好不去,不過我不知道他會那麼大手筆地將整個婚宴都擺滿了新娘喜歡的小雛菊,而且我說了幾句祝福的話就走了,真的。”春季是花粉飛舞的季節,雛菊又名延命菊,可之於她卻是致命的菊科過敏源。
聽了她的解釋,淩子奇目光幽深,一邊把碗放在桌上,一邊淡淡地說:“小堯知不知道你進醫院了?”
“我怎麼敢讓他知道?你別看他早熟得跟個小大人似的,真知道我入院了也會扛不住。好在這幾天他參加了一個比賽,由學校統一安排住宿,正好能瞞著他。”蘇曉沐一說到兒子眼睛都亮起來,那是她的心肝寶貝,比什麼都重要。
“原來你還會惦記著小堯的年紀還小,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魯莽?”淩子奇的臉色稍緩,過了一會兒,他又低沉而慎重地說,“曉沐,答應我,不要再有下一次。”
“我知道了,別擔心。”蘇曉沐點頭,又回憶起那天,“婚禮,鮮花,祝福……子奇,看到新娘臉上的笑容我就知道她很幸福,怪不得別人都說女人結婚那天是她一生中最美麗的日子。”
淩子奇一怔,半開玩笑似的說:“你恨嫁了?”他驀地湊近她,慢慢地說,“其實你不用羨慕,隻要你開口,我們可以馬上去登記結婚。”他的心裏有微微的激動,他知道自己不是在開玩笑,他在等她的回答。
果然。
他們太靠近了,呼吸就在耳邊,蘇曉沐哆嗦了一下,半轉開臉故作輕鬆地揶揄:“我可不敢做你的單身終結者,先別說外頭的,光這醫院裏你的愛慕者一人一吐沫就能把我淹死咯!淩醫生您行行好,饒了小女子吧!”
“也對。”淩子奇淡笑著抽離身體,吊兒郎當地說,“我也舍不得那一片森林,不過是哄哄你,千萬別當真。”他還記得,在她還沒醒過來之前的夢中囈語,她反複呢喃著那個名字,景衍。
蘇曉沐暗暗鬆了口氣,有些事她不是不知道,而是隻能假裝不知道,子奇是她最重視的朋友,她不能失去他。
淩子奇陪了她一整天,直到她嚷嚷著困了,裹著被子躺下,他又獨自坐了很久,一直等她呼吸平緩地睡著以後,這才熄了燈離開。
他關門的聲音很輕,蘇曉沐躺了一陣子,最後實在睡不著,又在黑暗中慢慢撐著身體坐起來,打開小台燈,拉開抽屜從自己的手提包裏取出錢夾子,在內層裏藏著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女孩子紮著馬尾,親昵地挽著身旁年輕男人的手臂,笑得很開心,男人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薄唇緊抿,顯得很倨傲,他很低調,從來不肯對著任何鏡頭,她到現在還記得當時自己要求和他合影時他驚訝的樣子,比他麵無表情的時候好看多了。
這是她從前愛的男人,現在,也是。
而這個男人在夢裏對她說,你沒什麼不好,隻不過你不是我想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