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影,如流星般,從高高的崖頂直墜而下。
東寰登時呆了。
一襲白裙如梨花般綻開。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在東寰眼中,這一幕仿佛被無限拉長——西溪的麵容越來越清晰,她似乎蹙眉,有些不高興,可唇角又是微翹的,帶著幾分淺淺的笑意。崖底的風嘩啦啦地向上鼓吹,帶著熱辣辣的火氣,將她黑亮的長發在腦後吹得筆直。而奇怪的是,裙擺卻向四周散開,有如一朵美麗的盛放梨花。
梨花緩緩綻開,西溪唇角的笑意愈來愈濃。
她雙唇微動,是在說什麼呢?
隻是一怔之間,梨花就近在咫尺了。
東寰想要伸出手臂,接住就要落下的西溪,卻徒勞地發現原來自己的雙翅已然銷融,唯有幹枯焦裂的幾根翼骨孤零零地支棱著。
他急了,大聲地喊了起來。可一開口,噴出的卻是團團火苗——神火已然燒穿了他的胸膛。
他仿佛看見了西溪眼角的淚,那微動的雙唇是向他傾訴什麼呢——她似乎在說,“東寰,我來了——”
我來了——
朱西溪終於看清了東寰的麵孔。
她曾不止一次地見識過東寰的原身,每每都感到不可思議,真心實意地讚歎不已,深覺著世上怎麼還有這般美麗華貴不可方物的神鳥。而言,眼前的景象,卻令她心痛不已,那個焚燒的有如一團焦炭的東西,真的是她的東寰麼?
她凝視著焦炭上亮晶晶的雙眸,從中看出了驚愕、悲傷、痛苦與絕望。
是了,這是她的東寰——隻有她的東寰才會這樣望著她。
她輕舒一口氣——所幸,來得還算及時。
風將頭發撕扯地發痛,耳朵仿佛都要被扯掉了。迎麵而來的熱氣令朱西溪幾要窒息過去,每一分下落都讓肌膚寸裂的痛苦倍加清晰。
原來,浴火之痛是這般艱難的呢!
她飛快地下墜,待看清東寰眼中的驚愕與絕望時,她的心如突遭重錘一記,疼地她險些閉氣。她努力伸長了手臂,努力地做出輕鬆的笑容,仿佛要投入東寰的懷抱,又仿佛要與熊熊的神火融為一體。
我來了——
所幸,還來得及見到你。
不幸,不能再陪你前行。
世事滄桑前路漫漫,隻能陪你到這裏了,望君珍重。
雪白的梨花就在眼前,而他卻無法擁抱。
每一分靠近,他都能覺察出梨花的枯萎,白色在烈風熱氣的蒸騰下很快就渲染成了黃色。
梨花在枯萎!
神火仿佛感受到了聖木的氣息,頓時歡騰起來,竭力噴湧出熱烈的火苗。
突然,一個火苗猛地竄起,吐出長長的舌頭,向著梨花飛去。
梨花不躲不移,依然堅定地向著這個方向固執地墜落。
西溪的笑容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東寰仿佛聽到了她的喃喃低語“我來了——”。
然而,一道火苗呼地噴湧而上,巨大的火舌頓時遮蔽了半個天空,仿佛巨口要將西溪一口吞下。
“不要——”東寰的眼淚隨著這聲嘶啞的吼叫一道迸出,定格在他眸中最後一刻的,是西溪的笑靨——比最美的梨花還要燦爛。
清越高亢的鳳鳴,響徹於山穀之間。
回聲陣陣,不絕於耳。
蓮居中的東寰呼呼大睡。
重生果然是個力氣活,累得他幾乎都要飛不回琉璃溪了。一入結界,他立時就衝進蓮居,撐著最後的力氣封閉了蓮居,便雙眼一闔,倒頭大睡。
一直守候在琉璃溪的蘩傾弢祝等人,遠遠瞅見東寰越飛越近的身影,驚喜極了,激動險要彈冠相慶。
可是,另一個人呢?
不祥的預感令他們心下一沉。
東寰這一睡,足足睡了一千五百餘年。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長長一覺,由此可見,此番重生委實辛苦,不然,哪裏需要這許多時間來休養恢複。
蘇醒後的東寰,煥然一新,容光煥發,精神卓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