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叨叨叨叨,正炫耀得起勁,冷不防一聲咳嗽入耳,一抬頭,就將鴻鵠正拚命地衝自個兒擠眼努嘴。
朱雀一怔,正想問一聲“你是不是臉歪了”,突然想起平素裏這家夥最是自戀,可講究儀容風姿,斷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做怪相。他的視線順著鴻鵠努嘴的方向看過去——哎呦喂,糟糕!說得起勁兒忘形啦——瞧老祖宗的臉黑得跟鍋底一般不能看呐!
他趕緊收起笑臉,誠惶誠恐地深深一揖,半晌兒都不敢抬頭。
東寰瞧著他這德行,頓覺哭笑不得,深吸一口氣,方淡淡道:“既得了這許多好處,還不趕緊藏回你那夕妃島上去?”
朱雀畢恭畢敬道:“這是都是孝敬給老祖宗的,還請老祖宗笑納。”
“得了,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旁的——也沒什麼囑咐你,隻一句,別再給我丟人便是。”東寰別過頭去,真不想再看這家夥一眼。
“是,謹遵老祖宗教誨。”朱雀一本正經極了,絲毫不見前一刻口沫橫飛的得意小人樣兒。
他趁著彎腰卷起包袱的一瞬,衝著身旁的鴻鵠擠擠眼又吐吐舌頭,仿佛在炫耀自己成果輝煌,氣得鴻鵠幾要變臉——這小人,方才就不該提醒他!就該讓老祖宗好生臭罵他一頓,治治他這身無二兩輕的輕佻毛病!
——其實,兩人都曉得,老祖宗家底豐厚,如何會收朱雀的孝敬呢?朱雀有這份孝心是好滴,隻是,這孝心越重,似乎就越給老祖宗沒臉呢。。。。。。
百年一次的開壇節,熱熱鬧鬧地結束了。大家夥兒意猶未盡,紛紛期盼著下一次開壇會有怎樣的樂事。有得了美酒的,有得了“佳藥”的,還有得了各式彩頭的,總之,似乎除了朱西溪,旁人或多或少都有收獲——即便是東寰,也霸占了自家娘子釀出的那些好酒,塞滿了他的酒庫。
東寰有些心疼朱西溪,可又說不出“不要再釀酒”的話——於公於私,他都願意這樣的情景繼續下去。
似乎,就是從西溪來到琉璃溪後,琉璃溪就漸漸多了幾分煙火氣息。起先,是給淩白他們做吃食,後來,開了“半仙小食堂”,再後來,嫁給了自己,繼續做吃食,釀酒,還有這有如過節一般的開壇。。。。。。
當年,東寰圈下琉璃溪這好大一塊地方為寄身之所,庇護了此方諸生,又因著身份懸殊而禮別尊卑。諸生仰望著他,他冷清地俯視諸生,彼此之間仿佛有條不可逾越的天壑,天壑的這端是庸庸諸生忙忙碌碌,天壑的那端是冷清蓮居裏高傲的上神。
西溪的出現,仿佛一道虹橋,架在天壑兩端。終於,上神眼中渺小的諸生並不如螻蟻般無聊乏味,而諸生也驚喜地發現原來高不可攀的上神居然還會說笑話。
自此,仙境琉璃溪便有了世俗一般的熱鬧景象,紅塵煙火原來也有可愛之處。
但願年年如此,歲歲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