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意外的離魂變故,打斷了東寰與冥君對三清陰謀的進一步商議。
待從地藏王菩薩處返回後,東寰便帶著朱西溪匆匆離開,隻在臨行前與冥君約定——“此事再議”。
三清的陰謀,固然說出來可驚得天地變色,然,也正因為如此,若無真憑實據,誰會相信?以東寰與冥君的聲望,也不能空口無憑地動搖三清半分。此事事關重大,好在已被東寰冥君窺得先機,可提早防範,不至於事到臨頭束手無策——三清謀劃甚久,而現今的世界尚在住劫,三清若想有搞什麼動作,多半會選擇壞劫,所以,還有時間可供他們想出解決的辦法來。
而眼下,於東寰而言,更要緊的是西溪的狀況不是太妙。
離魂之厄雖解,可朱西溪卻多了一樣好端端地就肩膀痛的毛病。朱西溪覺得莫名其妙,還傻兮兮地問東寰,是不是自己太老了,骨頭僵化才時不時地突然覺得肩痛。東寰強顏裝作笑話她的樣子,心裏卻生出不安來——西溪一下一下戳著發痛的地方,正是當日被魔刀貫穿之處。
論理,現如今西溪的身軀乃梧桐聖木所化,嶄嶄新,絕無可能“舊傷複發”。難不成,這痛意是來自西溪的靈魂記憶?那麼,除了這徹骨的痛,她的靈魂深處,是否還記得其它?
念及此,東寰倒吸一口冷氣,立馬坐不住了,隻想帶著西溪趕緊返回琉璃溪好生細查一番。
然而,任憑東寰想盡方法用盡手段,卻怎麼也查不出肩痛的緣由來。芒琢倒是想了個主意,但是卻沒膽子說——隻要老祖宗下得了那份狠心,施展搜魂術,定然能有所得。
可是,搜魂術是那麼能輕易施展的麼?
不說旁的,隻要想想在搜魂過程中,西溪所要承受的莫大痛苦,老祖宗必不會答應。更勿論其中存在的種種風險,倘若搜魂者有一絲疏忽,或者被搜魂者有半點抗拒,就極有可能造成魂魄損傷,輕則大病一場,影響修為,重則致人癡傻,從此生不如死。
芒琢的雙唇動了動,終究還是將那三個字咽進肚子裏。
每當西溪捂著肩膀痛得渾身發顫大汗淋漓時,東寰心頭的恨意便又加深一分。他將那幾個名字在齒縫間撕磨了千遍萬遍,然,卻絲毫無助於緩解西溪的半分痛楚。
東寰緊緊摟著愛人,期冀自己的懷抱能夠分擔愛人的痛苦。來自靈魂深處的痛啊,遠勝剝皮銷骨千倍萬倍。每一息都仿佛被拉長到無窮無盡,無形的尖刃在肩窩緩緩推進,緩緩旋轉,攪碎了每一片皮肉筋骨,更是將靈魂攪得四分五裂。
她的身子在顫抖,他的心也在顫抖。她的氣息恍若遊絲,他也屏住了呼吸。可笑自己一直以來自視甚高,卻原來也有一籌莫展之時——在這一刻,東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東寰再度登上昆侖神山,求見昆侖神主。
這一回,看守山門的是九首。九首是個淘氣包,總愛嚇唬前來求見神主的人。然,當他望著東寰凝重的神情時,不知怎地,竟是一句開玩笑的話都說不出來。他遙望著東寰的背影消失在山門的一片光亮之中,敏銳地感覺到這位上神身上的氣息與前次來時大有迥異。
東寰將昆侖神主的靈瓶縮小如彈丸,親手做結,將靈瓶係在朱西溪頸間。
靈瓶貼膚,恍若無物,西溪覺著有趣,一會兒拿出來看一看,又塞回去,擔心道:“萬一靈瓶掉了,我卻覺察不到,豈不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