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二郎神君倒底過了愣頭青的年歲,縱心底不知翻了多少個大白眼,麵兒上卻絲毫不顯,依然沉聲道:“上神以為不過是幾句口角,可到底還是與青丘生出糾葛來。上神闔該曉得,在下奉天帝敕令徹查魔人潛入天界暗殺青丘小公主一事,公務在身,不得不如此,還請上神體諒則個。”
二郎神君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據,倒叫東君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自打將寶桐關了禁閉,東君這個當爹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偶爾淺眠,也會被驚醒。倒不是他膽小如鼠,委實是閨女惹得禍事太大了。
魔族天人自來勢不兩立,你說你好端端的,與魔族搭什麼話呀?即便是魔族主動勾搭,也闔該斷然拒絕才是。
青丘?那是好相與的麼?那一窩子狐狸精,一個比一個護短,一個比一個凶狠奸詐,你說你有氣衝誰撒不好,偏生衝著那小丫頭片子撒氣?萬一搭上你,值當麼?
這段日子以來,東君不曉得後悔了多少次——早知如此,就不該由著公主將寶桐慣得無法無天,現如今,這孽障惹下大禍——唉,隻恨不能重新塞回肚子裏去!
東君提心吊膽了個把月,與公主一道不知反複思量了多少遍,自覺絕無遺留任何疏漏,然,當麵對坦言“公務在身”的二郎神君時,心裏還是咯噔了又咯噔。
他努力擠出笑容,與二郎神君周旋以拖延時間,卻暗中放出神識,讓公主趕緊對女兒麵授耳提,務必待會兒不要露出馬腳——顯見,二郎神君不會因為這點淺薄得不值一提的親情而高抬一手。既然無法強硬地阻止二郎神君詢問寶桐,那麼,就務必要做到滴水不漏。
詢問過程並不長,一個多時辰而已。
二郎神君的問題並不刁難,隻是細節上問得甚為詳盡,有時候,會翻來覆去地詢問多次。好在寶桐事先得了母親的吩咐,即便內心早已不耐,可表現出的舉止倒還得體。起碼,對於這個“便宜表舅”,寶桐的姿態還算溫和有禮。
東君府的大門在身後慢慢闔上,二郎神君高坐神獸背上,做了個手勢,大隊儀駕緩緩行進。
二郎神君微閉雙眸,一手扶額,另一手在無意識地敲擊著虛空。
方才,在對寶桐的詢問中,回答絲絲入扣,並無不妥之處。她坦言當年在青丘出言不遜,不過是嫉妒東寰上神送出的滿月禮搶了她的風頭,這方心生不快,出言無狀。而事後,天帝對她嚴加懲戒,已令她悔恨不已,知錯必改,不會再犯。
這麼看,可不就是正如先前東君所言“不大會說話”“幾句口角罷了”。然,無端地,二郎神君卻覺著,隻怕沒那麼簡單。
他憶起向寶桐問話時,她雖斂眉正色,一副正襟危坐的大家閨秀樣兒,可兩隻眼珠卻咕嚕嚕轉個不停,似乎隱藏了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