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翠可人的冷淘上,幹嘛要放黑芝麻?一粒一粒,黑黢黢的,好像小蟲子,叫人怎麼吃得下去哦!”
朱西溪冷笑道:“你個鳥人,吃了個肚兒圓,這會子哼哼唧唧矯情什麼?先前見天兒地叼蟲子,怎麼不見你矯情一聲‘叫人怎麼吃得下去哦’?”
大抵,無論神仙或是凡人,吃飽了反應都會慢一拍,朱雀聽了這不客氣的奚落,居然是想了一想才反駁道:“我是神鳥,不是鳥人!再說了,我不吃蟲子!吃蟲子的,那是凡鳥。老子可是吞火精的!”
難得朱雀不曾如以往那般針鋒相對,朱西溪卻仿佛更生氣了,“啪”地用力一拍桌子,便見朱雀麵前的空碗晃了晃,一歪,“啪嗒”落在地上,摔了個細碎。
以往,以朱雀的敏捷身手,如何會發生這等狀況?老早一把就撈住了。可現下,這隻碗就在兩人四隻眼睛的注視之下,堂而皇之地摔成了渣渣。
一瞬間,兩人都傻了眼。
朱雀磨磨牙,正想說兩句玩笑話,一抬眼,卻正對上朱西溪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他一怔,隨即幹笑道:“不過是個不值錢的玉光碗,碎也碎了罷!改日我再送你一套更好的,保準兒怎麼摔都不會碎!”
他本想還笑話幾句朱西溪“小氣”“摳門”,卻不妨玩笑話還未出口,便見朱西溪一腳就像擺放餐具的小竹案給踹翻了。竹案上的碟碗盤盞,箸匙盆瓶,稀裏嘩啦,砸了一地。
朱西溪臉黑得比鍋底還要黑三分,雙眸中怒火熊熊,大吼道:“你們都是值錢貨,看誰都是不值錢,是麼?你們神仙了不起,目下無人,凡人在你們眼裏也就是粒灰塵罷?你是神鳥,你厲害,餐風飲露去啊!幹嘛吃我做的冷麵?我是個沒本事沒出息的凡人,整天就隻曉得一日三餐穿衣吃飯!你高貴!你了不起!你別吃我這個凡人做的醃臢吃食!”
朱西溪越說越生氣,說到後來,腔調中不由帶上了些許哭腔,徑直衝著朱雀衝過去,揪著他那金燦燦華麗麗繡著羽翎紋樣的領口,不停地前後左右猛晃。
哎呦喂,那架勢,大有要將以往朱雀在她這兒吞進肚裏的吃食悉數晃出來的意思!
朱雀一個不妨被朱西溪牢牢揪住。還不及思量到底自己說錯了什麼,竟惹得朱西溪大發雷霆,便被這好一陣猛晃,直晃得頭暈眼花,亂冒金星。
好不容易掙脫了朱西溪的毒手,他慌不擇路地掉頭就跑,“咚”,一頭就撞在門柱子上。
這間小竹屋是後來搭建的,材料都是竹竿,清雅都夠清雅,卻不太結實。好在琉璃溪的四季時節,既沒有狂風暴雨,也不會有地震泥石流啥的,作為尋常做飯用的廚灶間,卻是盡夠了。
隻是,這樣一間已然在琉璃溪屹立了將進兩百年的小竹屋,熬過了歲月的消磨,卻沒能抵擋得住朱雀那當頭一撞。
於是,一眨眼的功夫,小竹屋先是晃了晃,再是抖了抖,然後——隻聽得“嘩——”,一聲巨響之後,從屋頂到四麵牆壁,悉數坍塌,如泥委地。
朱雀好懸沒嚇個半死,方才吃撐著而導致的遲鈍,此刻全都煙消雲散啦!
他一哆嗦,立刻化出原身。便見一隻火紅耀眼金翎奪目的大鳥,在一片煙塵中奪路而逃。
逃命之時,他到沒忘了朱西溪,伸手就去撈她。可惜朱西溪怒火上頭,真就不管不顧了,一抬腳,還要揣朱雀的鳥屁股!
——氣得朱雀險沒歪了鼻子!
朱西溪坐在一片碎礫之中,任升騰的煙塵落在頭發麵頰上。她一言不發,雙眼通紅,不知是因著那煙塵刺激到她的眼睛,還是有什麼事勾起了她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