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黎生早就已經動了將他一腳踹進池子裏的念頭,可眼下的情形卻似乎都不需要她抬腳。
穆和錦本就身量清瘦,廣袖盈風又借了分力,直將他向水池中帶去。黎生下意識伸手去夠他,指尖卻堪堪與他錯過。
好在有人比她更快,一把便扯住了穆和錦的袍袖,將他帶離了池塘邊。
不待黎生說話,穆和錦已經認出了這個人:“你是她身邊那個小侍衛,嗯,你叫……你叫聶綰。”
聶綰一身黑衣,冷如刀劍,隻負責救人,不負責善後。
聞言連句回複也無,隻跟黎生一人點了點頭,便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黎生心中煩躁,袖擺一揮,皺著眉頭對左右道:“送阿秀去休息。”
穆和錦不知想到了什麼,亦或是酒醉正濃無理智,被人攙下去的時候還在哈哈大笑,全然不顧眾人眼光。
一直到他身影已被帶走良久,猶有笑聲傳回。
黎生覺得自己都要心肌梗塞了。
什麼叫做皇家風度?就是在想翻白眼的時候,都隻能故作平靜地撣一撣袖上浮塵。
做完這個做作的動作,黎生實在是裝不下去了。再不讓她撤退,她擔心自己會當場暴斃。
剛要離開,卻突然感到有目光跟隨,這視線似乎已經存在許久,隻是適才她顧不上理會。現下回望,卻發現——
竟是溫久。
那人站在極遠的對麵,隔著層層人群一直看著她,神色頗有些複雜。黎生已無心周旋,便隻點了點頭。
溫久想要回應,可是腦子不聽使喚,隻能愣愣地看著她利落轉身,很快便被下仆們簇擁著離開了。
此前一直在他身邊努力劇透的仁兄再接再厲:“這質子雖已失勢,但到底是和殿下青梅竹馬。如此逾越竟也能得殿下回護。殿下真是個重情義的人。”
溫久暈暈的腦子半轉不轉,從中隻提取到了一個關鍵詞:“青梅竹馬?”
那人道:“是啊,質子與殿下同窗多載,情誼自然深厚。不然今日怎會不顧自身安危,差點和質子一同落水。”
那人停頓片刻卻並未聽到溫久的回應,心道這人不會已經醉倒了吧?
轉頭看去,左衛率滿麵飛霞,麵覆醉態,一雙眸子也失了宴前靈動,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又像是在沉思什麼。
好一會,溫久才回過神,遲緩地對那人一禮:“多謝,我,我回殿內了。”
說完他趔趄著離開,隻留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在左衛率麵前混個臉熟的某人懊惱撓頭:“我是不是忘說自己叫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