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頑強地撐著,死死盯著腰上那截白皙的手腕,下頜線緊繃。
話語一字一字從她的指縫間蹦跳。
“這種程度樂園的內測用戶——”
到了這份上,已經沒有什麼挑明不挑明好說了。
溫落落打斷了陸星的話中話:“陸星,其實你應該知道的,不是嘛?”
陸星未曾想到溫落落突然反客為主,隻得懨懨答應。
“二十四區,整個地球,誰會不知道鼎鼎大名的神眼公司?更別提它的當家小公主——溫落落的大名了。”
溫落落笑了笑:“你就這麼肯定不會是同名同姓?”
選擇的飛天掃帚設定軌道複雜至極,飛行線路到了最刺激的時段,時上時下,時快時慢,仿佛在失重空間裏被反複擊打彈射的球。
短短幾秒,上天入地,翻山倒海。
陸星快要眼冒金星,她不自覺地去抵溫落落的背。
“如果不是在這裏,我大概會考慮這種可能。”
換言之,既然在這裏,溫落落必然隻能是神眼裏的那位溫落落。
“陸星,你總是那麼自信。”
自信得讓人無法懷疑,無法不去信任你。
溫落落的手動了動。
安全扣不知何時被悄悄解開了。許是陸星注意力全在對話和克製高空恐懼的時候。許是那鹹鹹味道散開的時候。許是剛剛。
陸星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她從斜轉的飛天掃帚上飛了出去。像斷線的風箏。
她尚不及思考溫落落最後說的那句話。
便像夭折翅膀的黑色大鳥,從幾百米的高空上迅速墜落。
“你果然是真的。”
嘴唇無聲地翕動,陸星久違地露出了微笑,向著那高傲的“掌權者”。
盡管她不明白被推下去的人明明是自己,可為什麼那人的神情如此悲傷,世間的悲憫幾乎都被揉和在了那琥珀色的眼瞳裏。
本該燃燒火焰的地方,被忽然而至的大雨澆滅了般。
陸星張開身體,任由自己在暴雨中下墜。
溫落落的嘴唇泛著死亡的白色,被強製懸停在空中的飛天掃帚,在傾盆的雨幕裏仿佛懸崖上孤零零的花朵,飄搖飛曳,十分可憐。
銀色的頭發總是很醒目的,像海邊的燈塔,但它隨著加速度不斷變淡變淡,成為了小點,最後徹底消失了。
小惡魔的頭飾也沒有了。兔子耳朵被摘了下來。
疾風暴雨的半空,妖豔的紅裙觸目驚心。
溫落落閉上眼睛,斬斷了眷戀的目光。
她喃喃自語起來。
“希望還會有下一次。”
“希望下次開始的時候,你會好好記起來。”
記起我們是如何相遇的。
記起你為何會變成死神。
記起那一天……
風聲、雨聲、呼吸聲。
不斷掠過耳際。
單薄的銀發死神在天空搖曳。
她的心被真相大白後的惘然和刻在靈魂深處的高空恐懼所撕裂。
腦海中浮現棺材蓋蓋上的聲音。
陸星斂起了眼皮。
“砰”的一聲巨響。
地上的揚塵還未被激起便被驟雨打趴,一個不大不小的坑砸了開來。
腦殼幾乎摔了個粉碎,緩緩流出的腦漿和七竅孔洞溢出的血在身後散開,眼耳口鼻麵目全非,四肢百骸湧出來的死亡發力拖著意識直往死亡的深淵而去。
陸星靜靜地等待著。
但地獄之門不為她敞開。
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痊愈,開始修補殘破不堪的髒器、大腦和神經係統。
腦殼合攏的瞬間,一線靈光如開天辟地般,劈開了塵封已久的記憶魔盒。
原來,她不止一次這樣墜落。
難怪,她對高空如此恐懼。
陸星掙紮著起身,雙腿被摔斷錯位還未自愈完成。
她便自行將膝蓋狠狠扭轉了回來,從頭頂不斷滴落的血跡糊了整個眼幕。
世界是血色的。
陸星抹開血跡,低頭怔怔地看自己的雙手,仿佛穿越回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