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城的盛夏,總是幹熱幹熱的,地處靠近沙漠戈壁的大北方,忍受著烈日灼烤,到下午兩點的時候,地上都能炒雞蛋吃。
然而還就真有個沙雕在地上炒雞蛋吃……
曲曆河揣著口袋大步流星從那人身邊經過的時候,他正在往雞蛋上撒鹽,幾片切的細碎的韭菜點綴著金黃的雞蛋,看起來色香味俱全。
趕在肚子咕咕叫之前,他就移開目光快步離開那個罪惡的角落。
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對著一盤在地上炒出來的雞蛋流口水,這不符合他高貴的氣質!
徑直穿過曾經走了六年的小廣場,曲曆河扒下身上嶄新嶄新的就像才穿了兩天的,帶著二中展翅高飛校徽的深藍色校服,披在肩膀上,站在澆草坪的噴水器旁淋了許久,這才覺得自己又獲得了新生。
縱然靠近沙漠,但肅城的綠化做的很是不錯,道路兩旁的柳樹整齊的站著,夏風拂過揚起柳條,遠遠望過去就像是一排婀娜的美人。
日頭正盛,裸露在外麵的胳膊火辣辣的,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塊放在燒烤架上待烤的肉,火已經生起來了,就等著撒點調料翻麵。
抱著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想法,曲曆河抬腳朝樹下走過去,希望那些身姿搖曳的樹美人能為他遮擋一點太陽,誰料樹美人非但不願意,還聽信了風的讒言給了他一巴掌。
……
左臉被打的生疼,曲曆河默默的挪動步子,回到了太陽的懷抱中。
正巧這時,每天早上在二中門口賣煎餅,中午賣冰棍雪糕,晚上賣燒烤甜點的商業精英劉嬸推著小推車呼嘯而過。
劉嬸校內官方身高165,體重145斤,腳剛剛跨進50的門坎,是典型的肅城式大媽,獨立自強勤奮努力,幾十年來推著小推車風雨無阻,成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和退休老教師。
二中是出了名的差學校,聚集了一幫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和窮二代,大家倒也不嫌棄彼此,一群人臭味相投找到了夥伴迅速結成小幫派,在肅城鬧了不少事。
後來二中為了治理學生風氣,實行了嚴格的校園管理製度,從到校到放學不允許出校門,學校內的小商店也一個接一個的被關掉。
劉嬸就在這個時候從天而降,隔著柵欄養活了一幫放蕩不羈的靈魂。
整個肅城二中的學生都靠她苟活著。
大家親切的稱呼她:續命劉媽媽!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她,曲曆河鼻頭一酸,不禁紅了眼眶。聽說後來劉嬸不賣煎餅去了另外一個城市,從此就再也沒見過麵,他不禁抬腳朝她走過去,手握上小推車的把手。
心中醞釀了千言萬語,想要一並說給她聽。
劉嬸好久不見啊,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您那小孫子怎麼樣了?現在在哪兒上學呢?
……
“同學,冰棍賣完了,明天早點來買!”
小推車從麵前咣咣咣的行過,沉重的車輪碾壓過滾燙的柏油路麵,學生口中親切和藹的續命劉媽媽丟下一句冷冰冰的話,揚長而去!
……
曲曆河嘴角笑容凝固,眼底流淌的感動變成了無盡的尷尬。
“劉嬸,我不是要買冰棍,您累嗎?我幫您推啊?”
再次被攔住的人驚訝的上下打量了幾眼,麵前的這個看起來十分乖巧的少年正咧著嘴看她,額前的黑發濕答答的貼在額頭上,溫柔的杏眼彎彎,幹幹淨淨的小男生模樣。
嶄新的校服被他隨意搭在肩膀上,但仍舊可以看得出是二中的樣式。
“雪糕也沒了。”
……
一看劉嬸又要走,曲曆河眼疾手快的扒住她的車架,頗有些著急的解釋。
“劉嬸您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江……”
話說一半,他才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怪不得劉嬸不認識他,他現在不是江遲了,他現在是曲曆河了。
oh…no!
“唉,現在的小孩,學習都學到腦瓜子不好使了……”
劉嬸搖搖頭推著小推車慢慢走遠,言語之中盡是對他的惋惜。
……
曲曆河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下一個拐彎處,咣咣當當的,隻留下兩道深黑的車軲轆印,預示著她曾從自己身旁走過。
校服口袋裏的學生證硬梆梆的硌得慌,他手伸進口袋中掏出了那個紅本本,看著上麵的照片和名字一時無言。
曲曆河,男,無父無母的孤兒……
明明昨天晚上他還在思考下個月自家老爺子的大壽怎麼過,今天一睜眼便到了這裏。他不過是睡了一覺,天知道他江遲怎麼會變成這個曲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