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轉院那天,是周五。
早上五點,護士例行來測量記錄血壓和血糖。秦憶思在行軍床上躺了許久,才堪堪緩過神。
“秦憶思,你幫我換一下衣服。”秦母已經自己拽著病床欄杆坐起。
通過半周的鍛煉,她勉強能夠控製些半邊身體。但坐在床上沒有靠背,她的身體依舊是晃著的。
“不著急,要九點左右救護車才來。”秦憶思側過身,還是沒有力氣站起來。
每天照顧秦母睡下後,她還要處理工作。白天輸的液一袋接一袋,她需要盯著換液,算下來每日隻能睡兩三個小時。
比起秦母日漸水靈白潤的臉,她反而瘦了一圈,往日細膩的臉上冒出幾顆痘痘。
“秦憶思!”
長歎一聲,秦憶思勉強支著身子起身。
她從行李箱裏拿出一雙襪子,走過去放在秦母手邊:“你先自己穿襪子吧,等吃完早餐,我再幫你換衣服。”
聲音裏帶著鼻音,整個人已經疲憊至極。
也許是終於注意到她的不對勁,秦母接過襪子,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癟著嘴垂頭,擺弄著襪子。
左手帶著右手,努力了許久才把襪子套上。
昨天去找主任打印病例時,秦憶思鼓起勇氣地問了秦母是否損傷到大腦。
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這個血栓的位置離腦幹很近,肯定是會有一定損傷的。你說她變得情緒化、一根筋,這種情況已經算是比較樂觀。後麵還是要注意保養,複發率很高。
秦憶思一時間有些心酸,她撇過臉。
在二十二歲之前,她從未想過秦母會命懸一線,也沒有想過她會差一點癡傻。
“思思。”秦母突然低低叫了她一聲,像是小孩子撒嬌一樣。
“嗯?”回應的聲音,也不自由自主地輕柔。
“思思,”秦母正努力穿上另一隻襪子,眼睛直愣地盯著深藍色的床單,像是在呢喃,“我的寶寶受苦了,一定要找個好人家。”
秦憶思又好氣又好笑,心酸也跟著泛上來。
她從櫃子上拿起早餐,拍拍縮成一團的秦母:“知道我受苦了就好,你好好鍛煉,爭取快一點恢複。”
至於找個好人家……
還是算了吧。
她家裏的情況,就不要去耽誤別人家優秀的男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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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救護車準時到達。
工作人員幫忙把秦母固定好,將她帶上車。
等在康複醫院辦理好手續,秦憶思才有時間給顧淵穆打一通電話。
那邊接通後,聽筒裏隻是安靜。
“顧律師,”她率先道,“我媽媽已經轉院好了……”
她抿唇:“謝謝。”
“嗯,”顧淵穆低沉的聲音終於傳來,“照顧她的護工見過了麼?”
“見過了,麵相和善,和她年齡差不多,”秦憶思踢著腳下的沙礫,“她很滿意。”
顧淵穆可能是在忙,隻是應了一聲。
“我今晚會飛一趟b市,你整理好證件。”他前幾天因為工作,已經飛回s市。
“好。”
“你家住在哪?”
“我把地址微信發給你,”秦憶思躊躇道,“但我訂了明天下午回s市的機票。”
也許是那日的那個擁抱,竟讓她心底產生了見他的,隱隱的期待。
“沒事,不用太久。”
顧淵穆冷靜淡漠的聲音,將秦憶思瞬間拉回現實。
她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嗯。”
沒有再說些別的。
掛斷電話,顧淵穆掃一眼仍舊以“大”字型癱在沙發上的沈欽,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什麼時候帶我見見?”沈欽的手指反複掠過桃花眼下的淚痣,興趣上來,“金屋藏嬌可不太厚道。”
“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那你總要帶她見老爺子吧。”沈欽“切”了一聲,“到時候我自然就能見到了。”
“沒有必要專門介紹給你們,”顧淵穆從寬大的辦公桌後起身,簡單地整理好衣服,他將手表戴好,輕闔眼皮,“我晚上有事,你們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