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尋突兀地覺得羞澀,興許是剛被強吻的心虛罷。
他偏頭望向身後的黑樹,待心髒跳的不那麼慌張了,便覺察了蘇亦姝口中的動靜大——
黑樹劇烈顫抖著,掉光葉子後它的枝幹竟少見地隻有兩支,由粗及細,像人的手臂,有了這個猜想,再看那樹幹,竟也隱隱有呼吸的頻率。
它睡了太久,一口氣呼出來像是要換掉體內沉積的濁氣。
眾人屏息以待。
兩滴水也見好就收地不再蹦躂,順著顫抖的樹幹,蹦回少年耳後別著的黑葉。
驀地,呼吸平緩下來,但一波暫平一波又起。
地麵上的黑葉有規律地震顫,並不是所有,有的極靠近這棵黑樹,有的稍遠,分布毫無規律。
水滴善解人意地解答:“這是她在召喚身體……的一部分。”
蘇亦鶴:!!!!!!!!!
“敢情我耳後別的是這些玩意兒的身體?!”
“稍安勿躁,不是身體,隻是一部分。”
黃昏插話,“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是有一句話這麼說嗎,有的人一肚子壞水。
不巧,這082已經不是人了,自個就是壞水:“就是她的頭呀,不算身體罷?”
……
本來沒甚感覺的林尋黃昏也覺出了惡寒,這還能稍安?還尼瑪勿躁??
壞水不甚在意,“我還在上麵又躺又睡呢,怕什麼。”
這話一出,三人竟真的被安撫了。
隻要這黑葉對應的黑樹不活過來,那這就是一片葉子而已。
壞水不禁想:人類,果真狹……
蘇亦鶴卻比他心聲還快:“就是呀,這潑水都不覺得躺在自己人頭上不合適,我們也不介意頂著他們的頭嘍。”
壞水直接將未完的心聲啐出:“靠。”
眾所周知,蘇亦鶴這破嘴沒個底,“最好我頂著的是個大美女。誒?你們這兒人顏值怎麼樣呀,會不會都蛇七狐八的全精怪罷?還是說你們本體就是樹!”
壞水一時口快“短命小兒休得胡說,我們是……”是什麼被劈啪聲蓋過。
“樹也比精怪好呀。”
“……”
雷點炸裂在水珠,糾纏不休的靈魂與話語擺渡開一層層惡魔低語。
壞水又趟上了涉及罪孽的賊船。
緊接著雷聲漸弱,水滴仍滋滋地響,而後雷聲又厚重起來,掩蓋了懲罰的劈啪聲。
蘇亦姝聽見了,左眼處玄色漸熄,燃出一抹亮色,轉瞬即逝,就像一抹光掠過。
而後所有人都發覺了異常。
哪裏異常呢?
林尋整個人散發著陰鬱的黑,不見年少張揚。
黃昏身上細細碎碎露出玻璃折痕般的霧藍光彩。
蘇亦鶴左臂驀地隱於黑霧之中。
蘇亦姝甚至已經成了透明之身,像在漸漸消失。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令人無措。
一道刺眼的雷光劃過,像是深淵場的濁淚,深深刺入這片黑壓壓的土地。
瞬間風無形在攪弄,翻開大地的皮膚,進入,而後牽起大地一陣陣痙攣。
地麵震蕩起來——
所有的黑葉旋風而起,所有的黑樹露出臂也似的枝幹,他們在四人所處的“深淵場”,開啟了一場狂歡,彙聚成頭顱的黑葉聚而散離,離而驟聚,一點點一步步拚湊出一顆顆有著五官卻不見神態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