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女士也不轉彎抹角:“不,隻是覺得你跟那天晚上很不一樣。現在的你好像……沒那麼耀眼了。”
說著,她意識到自己的說話不怎麼禮貌,補充道:“我的意思是——”
伊莎貝拉笑了:“我懂你的意思。”
所謂人靠衣裝,就算伊莎貝拉的底子不差,還是得靠衣服和妝容才得到那樣的效果,而現在她沒有化妝,穿的又是普通的衣服,光芒自然黯淡了許多。
別說她了,很多好萊塢明星和歌手素顏走到街上也跟普通的路人沒兩樣。
伊莎貝拉把那條紅裙取出來讓她過目,伍德女士似乎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笑道:“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要買一條別人穿過的裙子。”
在上流社會的女士看來,裙子再漂亮都好,隻要是二手的就會大打折扣(除非那是名人穿過的)。就像伊莎貝拉的紅裙,沒人覺得它不好看,可是要穿著它去另一場舞會嗎?那肯定是不行的,她們又不是沒有別的衣服。
伊莎貝拉怔了一怔:“本來我不打算問的,但既然你提起了,請務必滿足我的好奇心。”
“我在舞會上見到它的時候便很喜歡,紅色是我最愛的顏色,這種鮮豔的紅在舞會上實在少見。”伍德女士緩緩道來,“不過我買來不是自己穿的,而是打算當禮物送給我的侄女,恰好她也喜歡紅色,而且她不是路易斯維爾人。”
伊莎貝拉明白她的意思,既然那位侄女不是路易斯維爾人,那就沒有顧慮了。
伍德女士放下咖啡杯:“當然,我把它當禮物的最大原因是,我視之為一件藝術品。”
自己的作品被這樣讚賞,即使以前已經聽過不少類似的說話,伊莎貝拉依然會動容:“謝謝你的賞識。”
伍德女士頷首,才道出她真正的目的:“除此之外,我想請希萊爾先生為我設計一套晚裝。”
麵對伊莎貝拉略為驚訝的目光,伍德女士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昨天出席了一場茶會,大家都在討論你。”
那難怪伍德女士會知道這個名字。
沒錯,從伍德女士口中吐出的名字正是伊莎貝拉在名媛麵前為“設計師朋友”偽造的名字。
希萊爾。
hilaire
她上輩子的姓氏。
所以嚴格來說也不是偽造,因為這的確是她曾經的名字。
伊莎貝拉在舞會上用了“他”來稱呼這個無中生有的人,因此眾人都默認希萊爾是一位“先生”。
這性別不是隨便設定的。裁縫師的男女分布很平均,女裝裁縫師多為女性,男裝裁縫師多為男性,簡單粗暴。但設計師的圈子卻以男性居多,這是一個奇怪的現象。
說到底這都是由法國帶起來的風潮:十九世紀的著名設計師查爾斯·沃斯起初是個裁縫,後來他在巴黎開設了一家高級時裝店,是世上第一個自己設計並進行營銷的人,因而成為了第一位設計師。
於是說到設計師,人們就會聯想起高級時裝,這把設計師及裁縫師區分開來。裁縫師質素參差,隻要是做衣服的都叫自己做裁縫師。他們也會設計,但卻是基於現有的服飾基礎上作出改量,跟時裝設計師那種追求藝術的性質是不一樣的。
沒有自己的工作室或者時裝店都算不上是設計師,在大部分的時間更加不需要自己動手做衣服,那是裁縫師的工作,因此人們視設計師為一種更高尚的職業。
既然說到高尚的職業,就不得不提到女性的艱難處境。簡單而言,女性想要在設計師這個圈子生存是很困難的,因為她們的能力普遍被視為次於男性,所以在那天晚上伊莎貝拉並沒有坦白自己就是設計師的事實。
在別人眼裏她實在太年輕了,年輕得不足以勝任這個職位,而且她是女性,會讓人質疑她的專業性。
這無疑是很可笑的,人們覺得男性設計師會比女性設計師設計出更出色的女裝,奈何這就是現實。女性設計師想要證明自己的實力,必須付出比旁人多兩三倍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