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曠而幽暗的地下空間,在方圓十數裏,深不可測的洞淵之側,王宗超與一憑空出現的神秘男子相隔洞淵,遙遙相對。
這是一個充滿著“不確定”的男子。
事實上,若僅僅以普通人的觀察力,甚至無法從這位男子身上發覺任何異處。但以王宗超洞察至微的觀察力,卻能夠發現男子身上無論是衣襟的細節、皮膚的紋理、毛孔、毛發還是血脈的搏動、氣血的波動甚至於所在的位置、軀體的動向都充滿著無法捕捉無從預料的“不確定”。然而若不細究細節,他又給人一種再平凡具體不過的感受。如此一來,對他的一切印象也就始終隻能停留於一個不可細究的模糊大概。甚至他手腕上的主神腕表,也是如此!
然而古怪的也正是這點——主神腕表代表著主神賦予的烙印,也是輪回者彼此認證的特征,它除了擁有不知曉主神空間存在的所有劇情人物都無法觀察與觸摸的特點之外,還有雖可遮掩,卻不可加以仿冒的特點。也就是,你哪怕特別製造了一個款式一模一樣的主神腕表,任何一名輪回者也完全可以一眼看出是個假貨。事實上,楚軒曾為製造偽裝類生化兵種而嚐試仿製主神腕表,最終卻宣告失敗,隻因不同的輪回者認知的主神腕表款式都各有難以言述的微妙差異。楚軒哪怕把自己認知中的主神腕表仿製出來,最終也隻能瞞過他自己,但其他輪回者哪怕再粗疏眼花也能夠一眼輕易發覺異處。
而此時男子手上的腕表雖然同樣有細節不可究察的特點,然而在王宗超感知中,偏偏就與他認知中的主神腕表別無異處,第一印象就不是什麼贗品。
“朋友究竟是何身份來曆,所言又意在何指,能否稍為釋疑?”王宗超話的同時也舉步邁出,無視十數裏的距離,直接橫跨眼前洞淵,來到男子所在的一側。對方表現出的種種異處,讓王宗超意識到有縮短距離就近觀察的必要。當然,關鍵目的是要將其納入魔視角的觀測範圍。
這一步邁出,頓時讓王宗超感覺到洞淵上空的地元氣,乃至各種本源規則著實有一種尤為特殊的混沌不清之感,一方麵要從中提取轉化單一屬性的元氣,變得加倍困難;而另一方麵,各種時空規則也變得更加寬鬆而富有彈性,要扭曲虛空,變幻時光,變得無比輕鬆。如果正常時空的法則就像刻於磐石之上的銀鉤鐵畫,洞淵上空的時空法則,就像泡軟的麵包果凍上的奶油圖彩那麼易於改變。若僅僅局限於這個範圍,劍廿三甚至可以耗費不到十分之一的代價就施展出來,甚至有可能做到逆轉時光。不過如果真正逆轉時光是將一隻向前奔馳的龐然巨獸強行拖拽倒行,在這個區域逆轉則隻相當於拽住巨獸的一塊鬆軟皮毛往後拉。
然而一步之後,王宗超與男子的距離並沒有縮短,隻因在此同時,男子也一下瞬移到王宗超原本所在位置,兩人之間依然相隔洞淵遙遙而立。
與王宗超同樣瞬間跨越十數裏的移動不同的是:男子的移動既不需要扭曲折疊空間,也不需要遁入元氣之海,更沒有幹涉到任何時空法則,就這麼像呼吸抬手一樣自然而然,不留任何痕跡地瞬移過去。從某種程度上,由於他身上自始至終都存在著的一種空間的不確定性,他的任何一個動作,甚至都可以視為極為輕微頻繁的瞬移,就像電影上一係列流暢的動作,其實是極為頻密的畫麵瞬變造成的。
“喔,朋友為何對我退避三舍,莫非因為我一身神煞?”隻一個交互移位,王宗超就意識到若不設法限製幹擾對方的移動,自己在這場“躲貓貓”中隻怕永無勝出的機會,而對方近乎洞察“魔視角”存在的舉動,也教他心中一凜!
“不要誤會,你我本不該見麵,即使見麵也不該直接接觸,居中起碼要隔著‘混沌’!”男子擺了擺手道,這個時候,王宗超卻又發現他手上的主神腕表竟又憑空不翼而飛,隻聽他了一句:“隻因我有兩重身份,一是仙秦的大宗傅;而第二重身份……”
他稍稍頓了頓,依舊沒有多少語氣波動的繼續往下:“……則是另一個時空的你!”
“我?”王宗超一懵,上下打量他一番,卻發現經過一番瞬移之後,對方手上的主神腕表已然不翼而飛,“是這樣嗎,然而我並不覺得你像我?”
“所謂像,是外貌的像?可即使是同一人,在有過截然不同的一番經曆後,相貌也不會一致。我當然可以變得與你一模一樣,不過我不犯不著在這個方麵誤導你。你目前所看到的,隻是我的本來麵目,也是‘千變萬化’的最本質體現罷了。”男子搖頭,了這麼一席話。
“人仙‘千變萬化’境界?”雖然沒能將對方納入魔視角,但王宗超一直在竭盡所能從各種角度觀測著對手,在人感應之中,此人卻是由十萬道以上雖可感知,卻難以究察的精微變動諧波構成,交相疊衍之下,根本無從從中解讀出任何確切的信息。他在仔細思考對方所的可能性,若對方真是另一個自己,但修的根本功法不同,相貌氣質的確很有可能迥然大異,如果完全一致反而值得懷疑。一時雖不能相信卻也無從否定,他又開口試探著問道:“那麼你手腕上的東西,也是變化出來的?”
“手腕上?”男子聞言卻尋思了一下,“這麼,你所在主神空間的主神烙印,表現的外觀是戴在手腕上的飾品?不過我所在的主神空間,表現出的卻是身上的圖騰,雖然落在你我眼中各有不同,但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東西。我之前模擬變化的,的確是主神烙印,但是並不能長久穩定,在正常情況下,不足以讓我重新成為輪回者。”
“信息量,聽起來很大啊!”王宗超麵容已然有了明顯波動,“你是你是另一個時空的我,而且曾經身為另一個主神空間的輪回者,而眼下已經不是了?”
男子回道:“我想,已經涉足高維領域的你對此應該不難理解。畢竟你曾數度衝擊高維境界,甚至引發過一次高維劫,讓我也受了一定的牽連感應。在多元時空中,你不隻有一個,而受到主神空間召喚的,自然也同樣不隻僅有你一個!另外,你也需要認識到一點:多元時空不可逾越的‘同體不相容’定律,就是異界同位體不可同時存在於同一時空位麵。若有違背,必將引發一係列災難式的連鎖反應,最終很可能是以某一方甚至雙飛共同消亡為代價。我們如今能夠彼此見麵與對話,除了我特意控製概率變動,強化平行幹涉之外,關鍵也是因為這是混沌所影響領域。打個比方來,如果多元時空是一本書,你我則原本處於沒有任何交集的兩頁紙之上,但由於混沌浸濕了書的某一部分,讓某些書頁的紙質黏合混淆在一起,所以我們才能在保持一定安全距離的情況下見麵與對話。”
“姑且先接受你所的……如果你真是‘我’的話,那我就有很多問題了,想來你對於‘自己’,也不該有太多的隱瞞回避或者故作誤導。”王宗超一邊消化、判別著對方言語中的信息,一邊繼續開口問道:“首先第一個問題,你又是在什麼地方進入主神空間,是在中國境內嗎?”
“不,我是在裏約熱內盧地下拳賽打贏全場之後,在休息室接到一張神秘紙條而進入的。”
“裏約熱內盧地下拳賽?我的確有聽過,也曾經準備去,但卻一場意外而沒去成。這麼,真的是另一條時間線?而你所在的輪回隊自然也不是中洲隊了?”王宗超一邊問一邊心中尋思,至今為止,對方的言論表現仍然沒有暴露出明顯破綻。不過“千變萬化”境界莫測高深,頗有一種因己、因他人的意願與認知、甚至因地自然乃至異域虛空的一切信息而變的奇詭,比迪亞波羅因對手的恐懼之念而自行變化還要來得更高明難測。若如其所言,甚至連主神烙印也可以加以變化。著實難以憑此而判斷其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