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地下室透著一種陰森刺骨的冷,這裏終年不見日光,地磚發黴後,散發著濕腐的氣味。
娜蘭在陰暗的過道中小心穿梭。
她沒敢去辨認壁燈中燃燒的燈油,到底是出自哪種動物的脂肪。
因為在這裏工作多年,她並不是毫無猜測。
她撫平灰色麻布裙子上的褶皺,給自己打氣道:“撐死不過就是兩腳獸的燈油,不要怕……”
她抱著自己控製不住發抖的手臂,“我……我沒殺過人,我也不是人,我才不、不害怕呢。”
對於這裏發生的事,她並不是一無所知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在附近村莊生活的人類,被她的同類拖進這座古堡。
對於這樣的慘案,外麵村莊的人類沒有繼續忍耐,他們召來了遠方的人類英雄。
娜蘭也聽過在人族中流傳的傳說——當魔族現世時,總會有人類的英雄從天而降,斬殺一切魔物,為百姓重新帶來和平。
傳說隻是傳說,而現實生活中……人類英雄也可能會敗北。
據娜蘭了解,她的魔王老板已經幹掉三個前來挑釁的人類英雄了。她老板現在用的那隻鞋拔子,就是用上一個想摳老板黃金馬桶的人類大腿骨製成的。
娜蘭是一隻弱小生物,而魔物以強者為尊,而她處在城堡食物鏈的底層,對食物方麵並沒有挑三揀四的餘地。
平常餓極了,她也隻是掰點蘑菇吃。所以她對於人類肉食這種傳說級別的美味,也隻止步於想象。
娜蘭很有自知之明。
她太弱小了,在人類與魔王的冒險故事中,她就屬於那種出場三秒就會被揚了骨灰的小怪,所以她向來很惜命。
每次城堡中一發生戰鬥,她都是躲得最快的那個。
除了很會苟命外,弱小的娜蘭能幸存至今,還因為她藏著一個很微小的本領——她能在預知未來會發生的事。
雖然時效短暫,但她剛剛就預測到了一次……自己即將迎來的死亡。
在娜蘭的幻視中,這座魔王城堡很快會陷入戰火,她從城堡大門逃出去的時候,一支燃燒著火焰的暗箭,刺穿了她的心髒。
娜蘭死去的時候是臉著地的,都沒能看清襲擊者的模樣。而等她從幻覺中清醒過來後,胸口被刺穿的灼熱疼痛,令她放棄了這個計劃。
既然從門口逃出去危險,那她就換一種方法。
娜蘭重新做了規劃——如果逃掉有危險的話,那要不就……不逃了?
她還可以躲起來呀。
魔王老板的城堡修建得闊氣,連老板的馬桶都是純金打造,還鑲嵌著名貴的寶石,連廁所的空氣中都充滿了金錢的氣味。
這麼貴重的東西,想必也是很吸引人類的,因為她就沒見過人類喜歡往地牢這層鑽。地下牢獄黑漆漆的,和老鼠窩一樣又髒又亂,沒有什麼金閃閃和亮晶晶的好東西。
所以這裏必然不會有人類光顧。
娜蘭逆向思考,預判了人類英雄的路徑,逃到了這個在她結論中最安全的地方。
她想隻要安靜躲起來,等上麵打完了再溜出去,就能平安度過這一劫。
這是娜蘭第一次深入地牢,她越走,越是慌張。
這裏不止是人類不願意來,其實連她自己也不願意來。
地下室這一層太空曠了,仿佛沒有邊際,牢間沿走道分布,娜蘭看到其中一間敞著門的空牢房,空中的鐵鉤掛著半具已經風幹的屍骨,看起來像是動物,但又有點像……
她打個哆嗦,再不敢四處張望了。
地牢不知道多少沒有清掃過,這裏向來不是娜蘭負責的區域。腐敗發黴的濕氣與油脂的酸焦味混合在一起,成為了地下揮之不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