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霜至回自己院子的時候已然晨光熹微,天邊的流雲在光與暗的交錯下波濤洶湧,旋起旋滅間露出光斑跳躍著灑在這鼎盛浩渺的靈山上,劃破了那莊嚴的寂無肅穆。

容霜至抬眼就看到了倚著門的顧雲舟。少年劍眉星目,麵容英朗,身材魁梧,身著雲紋藍袍,腰間懸著離火劍,威風凜凜。卻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頹了肩膀,瞬間變得,有些可憐。

“去哪了?”顧雲舟垂目問著他。容霜至走近了才發現他外袍被夜裏的霧氣洇成了深色,想必已經站了很久。

“不便告訴你。”容霜至對著顧雲舟笑眯眯道,回憶著原主與顧雲舟相處的樣子,想了想,還是踮著腳,伸手出來,替他撣落了頭發上掛著的露珠。

隻他剛一抬手,顧雲舟便撅起了嘴,劍眉一壓,一副受傷的表情看著他,委屈道:“你變了,你以前從不瞞我的。”

“我以前和趙尚言相處的時候不也沒告訴你嗎?”容霜至瞥他一眼,頭也不回地又往自己的屋裏走去。

豈料顧雲舟在他後邊瞬間變了臉色,不忿道:“你果然還是喜歡趙尚言,他這樣對你了,你還忘不了他?”

“忘不了?你不是親眼看到我捅了他一劍嗎?怎還會相信我對他留情?”

“你雖砍了他,卻避開了他的丹田,即便是用離火劍傷了他的肺腑,也不過讓他躺個月餘。若我是你,早將他削成泥了,你還說你沒對他留情?”

容霜至:“…………”質問得好有道理,自己沒辦法反駁怎麼辦。

“那是我,沒有經驗。”容霜至尷尬地坐回床上,頗有些悵惘道:“這麼說,倒是可惜了。”自己好不容易出了手,奔著要人命的目的去的,卻因為沒刺丹田而敗北。

“你這樣,我倒才有點相信你一點不在乎他了。”顧雲舟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絮叨道。“不過,你而今與我二叔有了關係,看不上他也是自然。現在青昭宗弟子人人都在打聽,你和顧先生是什麼之交。”

容霜至聽他說話卻是一愣,忽地轉身抬頭望著他,“嘭”地額頭撞在了顧雲舟下巴上,讓他悶哼一聲。容霜至卻不知道疼一般,直直望著他,若有所思地問道:“你當真覺得,我與你二叔有關係?”

顧雲舟臉色卻是一斂,瞬間消了方才的氣焰,話裏帶著心虛。“霜至,那時的情景,有了不好嗎?”

容霜至卻是笑了笑,沒再說話了。果然沒有人是傻的。顧雲舟一進來,看到他和那位二叔抱在一起,卻不分青紅皂白,直直認定兩人有關係便匪夷所思了。

畢竟,依照正常的思路,該是先問問,他們怎麼了。

“你生氣了嗎?霜至。”顧流風繼續跟著容霜至,悄悄捏著他的衣角試探性問道,待到發現容霜至真的不理他了,才慌了神來。

忙攔在他麵前,自說自話道:“我在登春台上為你和趙尚言吵了一架,本來也沒想找你的,可有弟子告訴我你出了事,我才過去。等我一進去就意識到被騙了,可那個時候我已經退不出去了。二叔平日雖然有些神秘,可對我們這等小輩還是好的。我回顧家的次數不多,與他雖無多少交集,可聽家裏人說他平日溫文爾雅,總不至於辜負你。”

“我隻是,隻是。。。。。”

“你隻是選了你能想到的對我最好的一個可能說了出來。哪怕他不是事實。可飛短流長,最起碼,你二叔尊貴又有錢,即便是他為我布下的陷阱,若我以後能賴上他,我也不吃虧。”容霜至望著他,麵不改色地將他說不出來的話補充完。

“顧二,我沒有怪你。”容霜至輕輕道,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滿是冷靜的淡然。“你隻是因為關心我,才過來的。即便正中別人的下懷。”

隻是不知首尾的好心終會變成壓死人的一座山。原書中那場捉奸的戲碼裏並沒有顧二在場,可容霜至還是想到,那個時候,那麼關心容霜至的顧二到底是不在,還是因為全文大多以江雪寒為視角,所以不在。

現在卻是在心中有了答案,此間計歹毒無比,勢要摧毀原主所有的信念,能讓趙尚言親自陷害原主,又怎麼會放過唯一熱忱待原主的顧雲舟?

江雪寒看不到顧雲舟,是不是因為,書裏的顧雲舟也想今日一樣,提前進了自己的屋子。隻原主隻夠將他匆忙藏起,那群人就來了。因為屋子裏還有一個顧雲舟,原主隻能在慘劇的開始就被迫乖乖就範,隻為草草了事,不讓眾人看出端倪,發現另一個受害者。

那時候的原主寧願豁出去犧牲自己,也不想和顧雲舟一起受被人誣陷的磋磨。

可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令人崩潰的,一瞬之間,容霜至失去了所有。被自己最喜歡的人狠狠背刺,為自己最信任的人停止反抗。

他可能隻以為那一刻抗抗就過去了,卻不知道,背後的人就等著那一墮,便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而這一次,顧雲舟仍舊是成為了他的軟肋。即便顧流風替自己躲了過去死劫,可這人同樣圖謀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