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生產隊裏又多了幾條似是而非的流言,其中一條就是關於女知青劉玉欣,說是她一個在外地的兄弟出了事,連帶她城裏的父母都被人抓去審查,工農兵大學的名額恐怕不一定能保得下來。
在李三嫂以及和其關係好的幾位姐妹組成的嘴皮子利索,渲染能力強,傳播能力出眾的大嘴巴組的傳播之下,劉玉欣家中出事的流言就跟插上翅膀似的,飛快在生產隊裏傳開了,兩天時間過去,整個生產隊就沒有不知道這個消息的。
還有人拿這事去問大隊李成能,李成能似是而非沒有否認,這下子這個傳言更是傳得如火如荼。
這兩天都不用上工,李青梨終於能好好歇一歇,她這一覺從早上幹完兩碗飯,直接睡到天邊擦黑,連中飯也省了。
與她擁有同款一睡不起的睡眠質量的還有李老四,不過李家最長睡眠時間記錄的創造者的還是李老頭。
那話怎麼說來著,你爹始終還是你爹!
眼見天快黑了,天邊彩霞和星星月亮一起露臉,李青梨的肚子咕咕一陣慘叫,這才不情不願地起來。
她起來李老大他們在自家自留地裏還沒回來,李青梨出門去河邊的菜園子裏逛一圈,出來手裏多了兩個洋柿子和一根黃瓜,她順便就下去河邊把洋柿子和黃瓜洗了洗。
從河邊到上了木橋,她手裏隻剩下大半個洋柿子了,洋柿子頂部還帶點青色,一口咬下去粉糯糯的,汁水四溢又酸酸甜甜,挺好吃。
橋上有風,李青梨便靠在木橋上一邊吃洋柿子,一邊仰頭望著天上的星星,一邊吹著夏夜的涼風,這感覺——倍愜意倍爽,直到一個女人的哭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李青梨把剩下的一點洋柿子扔進嘴裏,擦了擦手往木橋南邊看去,隻模糊見到一個身高中等,身材偏瘦的女人拖著腳步緩慢往她這邊來。
“劉老師?是你嗎?”李青梨問。
沒想到她剛問完,這人哭得更大聲,更放肆,仿佛裝了一肚子的委屈無處訴說。
李青梨確定是劉玉欣,當即迎了上去,將她往自己家方向帶,也沒急著問她到底發生什麼。
回到自己屋,李青梨點上油燈,拿了一塊手絹,就坐在凳子上撐著下巴看劉玉欣哭。
這一哭劉玉欣哭的太久了,李青梨不由神遊天外。
雙搶這段時間天天上工,簡直能和她考高中的日子並列為她人生最勤勞的時光,看她最近下巴都尖了,看著都沒以前有福氣了,唯一的安慰就是自己天生麗質,怎麼曬還是這麼白。
不過,她有這麼大的進步,找她娘要點錢買點零嘴買點新布做裙子什麼的……不過分吧?
李青梨正想著新裙子該做成什麼樣式,劉玉欣終於哭累了,大喘一口氣。
“……梁磊晚上來找我了,他說要和我分手。”劉玉欣的嗓子啞的不成樣子,鼻尖通紅,說完眼中又泛起了淚霧,可憐得不行。
李青梨卻一把握住她的手,真心實意地道:“劉老師,恭喜你!”
劉玉欣哭都忘了,眼淚要掉不掉的,“恭喜什麼?”
“恭喜你篩選掉錯誤的答案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在身邊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跑,下一個永遠最好!”李青梨隨口就來。
劉玉欣似哭似笑,“哪有那麼容易?我做夢也想不到,我敬佩的人,我以為能共度一輩子的人,結果卻是這樣的一個人。聽到傳言沒兩天就迫不及待提分手,我們之間的感情到底算什麼?笑話嗎?”
可能因為李青梨和她有相同的遭遇,也可能李青梨已經知曉一切,她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好遮掩的,所以反而能將心底的難受全部訴之於口。
隻是她越說越難受,臉色越白,“如果他真的喜歡蘇茵,為什麼不追求她?不喜歡我卻招惹我,還要裝作很喜歡我的樣子,他不難受嗎?為什麼他看起來那麼彬彬有禮,那麼溫柔善良,可實際上比誰都冷血,勢利,自私?為什麼?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種人?為什麼我要被他這樣對待?!”
李青梨抓住她的手臂,沒讓她繼續說下去,而是擲地有聲地道:“劉老師,你不要試圖去理解一個品德敗壞的人是怎麼想的,你們不是一個物種,怎麼可能理解?你隻要知道千錯萬錯都是梁渣男的錯,你沒有錯,你更不能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經過這事你可以傷心,可以怨恨,唯一不能做的就是讓自己不好過。相反的,沒有渣男的荼毒,你應該活的更好!更快活!知道了嗎?”
劉玉欣臉埋進雙臂裏大哭,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李青梨自己常說送佛送到西,等劉玉欣哭完了,還得將她送回知青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