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二公子有些認床,又因著陸容昨夜睡前的話心馳蕩漾了一整晚,陸大小姐美美地一覺睡到辰時,醒來的第一眼就看清了韓二公子浮腫眼下生出的淡淡烏青。
陸容詫異,“你怎麼了?昨晚做賊去了?”
韓仰困倦地捏了捏眉心,無奈的仰頭歎了口氣。
“瞧你這話說的,我最寶貝的東西一整晚都在懷裏抱著呢,還能惦記旁人什麼嗎?”
陸容對他這見縫插針就要說上幾句情話的行徑早已見怪不怪,她用涼水浸濕了帕子,給韓仰敷了一盞茶功夫的眼睛,瞧見眼皮上的浮腫褪下去些,這才換了衣衫,一起出了客棧,打聽屯糧所的事。
空青與他們兵分兩路,他領了韓仰的命令,隱匿身形藏在了屯糧所的大門前,時刻觀察著屯糧所周圍是否有可疑之人出現。
韓仰與陸容則照舊扮成一對姐弟,用的還是先前的那一套說辭,陸容為了盡快探到消息,甚至還在事成之後的甜頭上更加了幾分潤色。
隻是不知是因為他們編造的理由尚不完善,抑或是鳳來鎮壓根不缺銀錢來源,二人相伴奔走了整整一日,竟是半點有用的訊息都未打聽到。
陸容泄氣的□□肩膀,不過片刻又直起身來,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露出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精神勁來。
韓仰最愛看她這副模樣,他從街邊買了些甜口的點心提在手中,眼見著夜幕將至,便帶著陸容徑直回了客棧。
進到房內,陸容脫了外衫窩在床邊吃點心,韓仰則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為她更換指尖的藥,隻是五個手指頭還沒換完,空青就已經麵色凝重的敲響了他們的房門。
“二公子,出事了。”
空青向右挪了一步,露出了阿秋那張滿是淚痕的臉。
“我在回程途中遇到了阿秋姑娘,她說在我們走後的第二天,有個陌生人去到她家中,將她的祖母和哥哥都殺害了,還一把火燒了院子。”
韓仰與陸容同時皺起了眉頭。
陸容急忙踩著鞋下了床,她握住阿秋的手,將她拉入房內,看著原本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憔悴不堪,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發紅。
“阿秋,你還好嗎?”
阿秋無聲地點了點頭,緊抿的嘴唇有些發白。
陸容回頭與韓仰對視一眼,韓仰會意,提步出了屋子,將房間完全留給了陸容和阿秋二人。
不甚厚重的門板才堪堪合上,阿秋的哭聲就已經傳了出來。空青站在他身後,悄聲問了一句,“二公子,要不去我房裏待著吧?”
韓仰搖了搖頭,他默然而立,衣袍下的手緊握成拳。
他與陸容都明白,若不是因為他們從春生那裏探聽到了些本不該探聽到的話,阿秋原本那平樂美滿的日子也不會被打破。
碧瓦紅簷下是走街叫賣的濃濃煙火氣,下工的父親將幼子架在肩膀上,邊走邊灑下一路的笑語。韓仰低垂雙眸歎息一聲,在心底向死去的春生和祖母道了聲對不住。
約摸著過了一刻的功夫,陸容才沉著一張臉從房內走了出來。
她眼眶通紅,眼底也有些水汽,隻是神色卻並不柔軟,反而隱隱散發著些戾氣。
韓仰一直候在門外,見著她出來了,先小聲地問了一句,聽到陸容說阿秋已經在房中睡下,這才呼出一口氣,吩咐空青下樓,又要了一間房。
二人一前一後進入房內,陸容將門關上,繼而攤開掌心,露出一直握在手裏的東西。
是一枚細小的六角鏢,通體銀白尖頭銳利,鏢心刻著個不甚顯眼的圓形花紋,線條紛繁交雜,像是某種印記。
韓仰眯起雙眸,這花紋他見過。
“這是阿秋給你的?”
陸容頷首,“蒙麵人縱火燒了她大哥和祖母的屍體,這是阿秋在火勢還未起時,從她大哥身上拔下來的。”
韓仰問,“阿秋可曾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陸容搖頭,“那人始終蒙著麵,去到阿秋家中時,阿秋恰巧進了山,待她回來時凶手又正要離去,阿秋機靈,藏進了路邊的草叢裏,這才萬幸躲過一劫。”
她將那六角標放在桌上,“阿秋隻說那人看著該是年紀不大,身量倒與你有些相似。韓仰,這蒙麵人是不是……”
“是他。”
韓仰皺著眉,替陸容補完了後半句,“且那人的刀柄上也有這樣的花紋,十有八九就是前幾日將你我逼下懸崖的人。”
陸容手握成拳,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捶了捶桌麵,“我一定,一定不放過他!”
韓仰抬手按上他的手,“本想著藏著身份,探查時能方便些,眼下我們卻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