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月初上,微涼。
杜月明應了宋言心的邀,早早的就來到了禦花園後頭的宮船之上。
這兒的停船是禦花池旁專供主子們遊船賞花用的,一到夜裏便全都停泊在此,也隻點零星微火燭光在船邊,以便夜巡之人清點停船數量,方便處事。
這個時辰,夜巡的侍從也早就巡視過了,無人再會來此處,為了以防萬一,杜月明便帶了兩個心腹,在暗中看守著。
此時,船內隻剩下杜月明沉重的呼吸聲,他端坐在緊閉的窗口旁,略帶緊張。
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樣,但是小玉帶來的發簪,的確是他曾送給心兒的。
若不是看見了那根發簪,他也不會急急忙忙趕來,即便是個圈套,他也無從顧及了,隻願求個真相。
杜月明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會回來找他。
而他早在三王爺那裏得到的消息,她拋棄他,改頭換麵頂替妹妹入宮,伴王君左右,成為了當朝最受寵的歡妃。
既然已經對他人投懷送抱,怎麼還有臉來約他相見,她難道就不怕他把他們從前的那些醜事全部抖落出來,與她玉石俱焚?
從前,他接受不了自己被心愛之人拋棄的這個事實,故日日夜夜飲酒作樂,收了不少長的與她相似的侍妾在房中,卻一個也不曾喜歡過。
隻當她們是替身罷了。
他早就千百次的想衝進映霞宮中與她當麵對質,問她到底自己輸在哪裏。
可他僅僅是想,卻絲毫沒有勇氣去做,他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最不願意聽到的。
可笑的是,如今她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任誰都無法淡然自若。
他倒是想聽聽,她要對他說什麼。
不久,遊船突然左右晃動了一下,船頭藍色紗簾被緩緩掀開,一束月光趁機溜了進來,照在杜月明清朗俊逸的臉龐之上,再往上,是一雙寒透心骨的眸子。
宋言心身著雪白鬥篷走了進來,掀開頭帽的那一瞬,杜月明的心中一悸,目光落在那張不屬於她的皮囊之上,嘴角輕佻:
“果然是張絕美的容顏,不知歡妃深夜邀臣來此,所為何事,特意挑選如此悄靜之地,歡妃這可真是大膽。”
宋言心不緊不慢的坐在蒲團之上,在桌上點起了一盞微燈,瞬間,二人眼中的對方變得更加清晰了起來。
氣氛凝固了一會,隻聽宋言心開口道:
“月郎,三王爺定然與你說過我的事,想你也早知道我就是心兒。”
“念在我們……”
宋言心沒有明說,而是掩麵低泣了起來,臉上的妝容本就蒼白,如此一哭,人兒便顯得更加可憐見了起來,這哭聲更是直抓人心。
杜月明壓抑了太久的恨瞬間被她的柔弱給擊潰,心立刻便軟了下來。
“心兒,告訴我你是不得已的,是你父親逼你這麼做的?”
一行淚從杜月明的眼角滑落,期待著她的回音。
宋言心遂了他的心意,點了點頭,醞釀了許久,眼眶終於濕潤了,嬌聲嬌氣的說:
“三王爺一向是利用宋府,利用我爹,妹妹在三王爺那兒養了十幾年,這感情定然是偏向三王爺的。”
“若是三王爺登上皇位,肯定不會放過我們家的,到時候,我們家不僅背負上叛國的罪名,還要成為三王爺謀逆的替罪羊。”
“因此,爹便相出了這個辦法,讓我代替妹妹在這深宮之中,令妹妹無法執行對三王爺的任務。”
“適當的時機,打破三王爺的計劃,讓他的夢想落空,到時候你再出來護駕,推你為護國大臣。”
“這樣一來,我們全家就安全了。”
“你知不知道你們這麼做,有多冒險?”杜月明聽了她的一番話,覺得不可置信,居然還將自己也算進去了。
他一向是為三王爺做事的,如此一來,他豈不是要叛變。
可看著眼前嬌滴滴的人兒,一副,如今我隻有你可以依靠的表情,他便心覺愧疚。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到底是怎麼度過的,若她過的如此小心翼翼,那他可真是該死。
宋言心掩麵抽泣:
“皇上身子一直不好,若是計劃成功,我便趁機殺了皇上,義軍自然起義,擁你為皇,到時候,我讓絕塵子幫我褪去這張臉,還我本來之貌。”
“與你……做你的皇後。”
此時此刻,杜月明是真的愣住了,他竟沒有想到在他們的計劃之中,自己竟然如此重要。
難道他的心兒從來都沒有變過心?
可是,她為何不早點告訴自己,免叫他空恨她一場,如今給他這麼大一個驚喜,他有些難以接受。
看見他呆住不說話,宋言心有些心慌,莫不是自己編造的誘惑不夠大,不足以令他背棄三王爺。
也是,始終是她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