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儀心火在胸中燃燒,怒氣在頭頂集聚,身體發麻發顫站不穩,聽到自己牙齒交錯發出呲呲的響聲——
在看到眼前這人若無其事,用胳膊肘撐起身,自埋首的電腦屏靠回高背椅,輕描淡寫回一句:
“嗯?”
嗯你個頭。裝什麼無辜、驚詫、莫名其妙,而眼裏分明有狡黠的光!他感覺分毫未變啊——最適合這樣清清淡淡表情,心計和深沉,都藏進捉摸不透的眼神裏。
隻是這人細致的眼,更有棱角了,更深黑更幽邃。以往耐人尋味的變幻眼神,而今是黑漆漆洞府,望去陰風陣陣、深不見底、讓人背脊生寒,整整畏懼的感覺!
好在長在寡淡的臉上,臉好消瘦,讓端正的骨相多了幾分精致,又白無血氣,把那黑森森眼顯得恍然無力了。
無力地溫馴,純良,惹人生憐地引人靠近……
屏幕的藍光熒熒交錯,人造藍白光別扭不真實,蒸籠熱陣陣襲人,讓鼻尖冒出汗,頭皮汗涔涔。
鬱儀撓鼻子,再撓頭皮,嗯,錯覺,是異樣光引起的錯覺,是這人用眼神攝人,不依不饒誘騙她而產生的錯覺!
“你是人還是鬼?”
鬱儀捂起驚開的口,再問一遍。就沒注意到她出神注視得,已離這位“神聖”近在咫尺,且不自覺地彎了腰,上半身探測臂一樣,繞桌子探到了人家眉眼間。
直盯盯地瞧人家,兩眼灼灼放光,盡可能挨近地,把人家弄得都哆嗦了下:“我自認儀表尚可,待人也規矩,這裏正正常常的,有什麼事,讓鬱總誤會了?”
居然言笑晏晏地正經,也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鬱儀左耳進右耳出,也沒覺無禮,該挨近繼續挨——把人迫得椅背後傾,把那灰不溜秋的淨色襯衣壓住:
“嗯,血肉之軀,熱烘烘的,”不自覺笑,手繼續上摸到額角傷痕,“你就是化成灰變了鬼,也休想我不認識。”
“誤會,你認錯人了。”
被按住的總工尷尬兮兮,哭不是笑不是。等到臉皮也要被摸上,不正常的親密惹起雞皮疙瘩,才向後滑動轉椅:
“可能長得像你認識的人,”手指敲額頭,給個台階下地玩笑句,“不過我們素味平生,見,大概也是前生見過。”
從容且正肅,真就素味平生的感覺。
鬱儀收回手,想這家夥真能裝——這張臭臉是兩年沒見,但魂牽夢縈不斷呀,形貌是越發清晰的。在他不設防時候,在那個萬裏之外的小村樓,曾認真凝視日日夜夜,骨相皮相統統摸透,怎麼可能認錯!
眼前的人躲開了:“抱歉,可能是我投訴,把你情緒惹壞,聽管委會的人說,鬱總很難纏阿,有點小歇斯底裏,我怕他們說不好,所以想親自見見。”
咕咕咕冒茶水聲:“你情緒不佳,應該有人提難堪的往事,讓你心裏不舒服。腦子連帶著迷糊了,還趕來這裏談事,真是難為你。”
一杯安神養顏的花茶被捧到身前,白呼呼熱氣下,紅粉瓣豔麗綻開。茶上麵,是浮在表麵的,帶撫慰又蠱惑地笑,跟這花一樣浮誇客套得,讓人很不爽!
全是商務性的精明和嫻熟。但鬱儀被捉起手,被人家手的穩定有力覆到,被茶的熱度微微刺激——也不由得反思下自己:
是情緒不對,才被人提到周忱,心裏火山按壓不住,正沸沸揚揚直噴,以至於理智和視力,都受了影響?
眼前這貨,除長得跟周忱一個模子,言談舉止也不甚像?還有像阿玲說的,鬼魂作祟會攝人,難道被周忱的魂攝住,看個差不多的就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