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想著,口中道:“王爺天家血脈,自然是龍章鳳姿,世出無二。”
“哈哈,你也不必盡撿好聽的哄朕,朕自己的兒子,心裏還是有數的。”康泰帝笑眯眯地看著臣子,話鋒一轉,就吐露了實意。“朕有心想給兒子擇一個賢惠明理的媳婦,聽聞卿家中有一個女兒,年歲正好,有心想結一門親事,不知愛卿意下如何啊?”
女兒?親事?安定王?
林如海剛回京,還沒見過女兒,這會就聽到這樣一個消息。心頭猛地一跳,感覺康泰帝的目光針似的紮在身上。可偏偏推拒不得——
“愛卿行事穩妥,朕早也答應與你女兒有所恩典。朕這個兒子,最是寬厚孝順,平日也不落詩書,絕不會辱了探花之女。嗯?哈哈哈。”
“臣萬不敢當。”
皇上話已出口,就萬沒有收回的道理。林如海心裏發苦,卻一句也不能推脫。康泰帝的半生走得太過順遂,元後嫡子,先帝寵愛,理所當然得當了皇帝,領了盛世河山。他對於旁人,從來都帶著理所應當的‘恩賜’。可他麵前的林如海,卻不是個想用女兒攀扯富貴的。林如海在康泰帝近側,自己也出身大家。其中陰私了明於心,怎麼舍得讓獨生女深入火窟?
可康泰帝是不喜他人違背的,真的拒了,反恐害了女兒。
安定王也是好的,出身貴重,又懂籌謀——林如海這般安慰自己,心卻不可避免地沉下去。他極力想帶著女兒逃脫的漩渦,如今還是找上門來了。
老父親的心意,未來的新郎官是不能理解的。在父皇那邊敲定了自己的婚事,楚承安隻覺得步子都飄飄然起來。他在心裏笑話自己,好歹是兩世走過的人了,這會就高興成這個樣子。可嘴上這樣說,那點子歡喜卻遮掩不住。上輩子娶方氏,他隻是想對妻子好,決不能像父皇那般作為。可如今知了林小姐,卻竟是暢想起日後吟詩作對琴瑟和鳴的日子了。
好像他原定爭權奪位的命理中,突然長出了旁的枝丫。這變化不壞,看得人心生喜,隻覺得日子就生動起來。
母後那邊,楚承安也提醒過。倒是吃驚母後下手早,聯合嘉貴妃並一些自己人,吹了許多枕頭風。不然,興許還不能早早定下。心裏琢磨到了嘉貴妃生辰的謝禮,楚承安在母後跟前,突然就帶了些少年人的青澀模樣。皇後看得高興,道:“難得有個喜歡的,日後有王妃照顧你,母後也少些操心。”
楚承安隻是笑,並不說話。倒是皇後自顧自說著,眉宇間是少見的熱烈神采。
“老七老八跟著你,也是拖了一段日子了。皇上那日過來,透露些口風。到時候你們三個的婚事一日舉行,都從宮裏出去。”皇後說著,忍不住有些感慨:“這許多年,你也到了娶媳婦的時候。想你是個孩子模樣,扶著桌子站,隻覺得還在昨日。”
“兒臣再如何,也還是母後的兒子。”楚承安避開茶水,突然說一句:“多謝母後。”
“你且說是我兒子,哪裏來的謝不謝的?”皇後搖頭,又說起給未來兒媳準備的頭麵首飾。楚承安一耳聽著,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實在有些意外,這一回母後會為了他回拒何家。何夫人在皇後那裏鬧了沒臉,此時也不敢再找上他。
這樣也好,他快要成親了,總是希望一起順順利利,別有不長眼的撞上,大家都開心。
懷著截然不同的心情,楚承安和林如海都在等著那賜婚的聖旨。如今已經下半年,三個皇子到了年齡,賜婚成婚都是一道,是不會到了明年去的。
京中人家也想到這一重,許多雙眼睛就盯著頭頂的皇帝,以及那近來頗受寵愛的安定王。
七月末,聖旨下。林如海之女秀外慧中、蕙質蘭心,堪為皇子妃。
安定王王妃的位置,在一片隱秘的喧嘩中,在這一刻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