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林如海抬頭。似乎有些意外六皇子在看他,舉杯之後,遠遠施了一禮,楚承安向他頷首,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
宴席散了,楚承安去到與他歇息的地方。婉拒了左大人安排侍女的好意,楚承安隻叫李福仁在外麵守著。
推開窗,正對著一方荷花池,碧色荷葉下隱著一方小木舟,一隻白鳥立在船楫上,探頭探腦地向這邊望。
“你卻是追過來了。”甫一伸手,纖雲就撲騰著過來。楚承安輕車熟路捉下竹筒,取出其中信紙後,就放纖雲自己玩鬧。
“……林兄身子不好,出門不多——也不知他看沒看過揚州的風光。”楚承安摸摸纖雲的尾巴,笑看他梳理。“我與他畫一幅揚州風景,也讓他高興高興。”
纖雲叫了一聲,好像在抱怨楚承安不消停。許是剛才吃了些酒,楚承安此時卻並不困倦,反而興致頗高。
“就送這一遭——揚州路遠,你就先在林兄那邊待著吧!”和一隻鳥說話似乎有些傻,但楚承安心思重,又有前世之事牽絆,雖與幾個兄弟感情不錯,卻總也不好多說。如今化名安定,對著彼此不知底細的林岱,反倒能自在一些。
楚承安擅畫,教導他的夫子也曾說‘六皇子繪一手好丹青’,隻可惜時日一久,這愛好也漸漸擱下。如今又提筆,卻不見生疏,借著一股酒勁,筆下就流出一番熱鬧的揚州城。
“你再辛苦一遭——”楚承安把纖雲向上一拋,白鳥回旋一圈,似乎想再進到屋子,卻見那窗子猛地一關,徒留裝有畫紙的竹筒在纖雲腳上打轉。
對這小子沒了主意,纖雲叫了一聲,認命似的飛向高空。
若有人跟著他,就會發現這鳥飛得當真極快。揚州路遠,他不過次日就到了大觀園。
遠遠看到瀟湘館中亮著燭火,窗前微微剪出女子倩影。纖雲抖擻翅膀,飛低下去,輕輕啄著窗欞。
“姑娘!那白鳥又來了!”
窗戶被打開,黛玉也不計較纖雲身上寒露重,伸手將他抱了進來。
“小可憐,這是打哪過來的?”一麵說,一麵拿帕子把白色羽毛擦幹。亮盈盈的乳白羽毛披著淡黃的燭火,女子抱著小鳳凰一樣的白鳥言笑晏晏,此情此景都透著說不出的溫馨可愛。
“哦——你是送信來的。”取下畫卷和便簽,黛玉又揉揉纖雲蓬起的羽毛。“你主人叫我照顧你,我也不拘你,自個玩,啊?”
纖雲叫了一聲,似乎是應和。抖抖翅膀,故意在楚承安的便簽上印一個腳印。惹得姑娘輕笑後,就大搖大擺地鑽出窗戶。
此時天色已晚,紫色的天幕垂著幾許流雲。纖雲飛高一點,繞著月亮盤旋,打算略飛飛就回屋去。
有姑娘照顧,可比隻會使喚他的糙爺們好得多。
正樂嗬著,冷不防一隻手把他捉住。扭過頭,正對上孫大聖的臉。
“你個小畜生,摸瞎爬黑,居然騙了你孫外公!!!”
見是他,纖雲反而不再掙紮。靜默過後,鳥嘴一張,出口的卻是青年男子一樣的聲音。
“大聖,請到僻靜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