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十四)
當然王春暖長得遠不到醜的地步,隻能說是普通,普通得讓人看好幾眼都記不住,在這個女孩子們都越長越漂亮的年代裏毫無優勢。她唯一勝在有一股文靜柔韌的氣質,隻是氣質這東西卻是玄之又玄。你若看她有氣質,一舉一動都好像璞玉渾金渾然天成,甚至為此傾心拜倒也毫不為過。若看她沒有氣質,那就是鮮花變綠草,綠草變爛泥,瞧不對眼怎麼也是白搭。
可惜王春暖並不曉得這個道理。
她晚上回家後,對著鏡子邊哭邊洗臉,一連洗了一個小時,洗得整張臉都發紅發皺,眼淚淌過麵龐蟄出一串細密的疼。然而臉再疼也沒有心疼,她知道這一切並不是源於她不好,也不是源於他太壞,隻是源於自己的長相。可長相是她無可選擇不能挑剔的,她被動承受的是上帝賦予的痛苦,在這件事上甚至一點努力都做不了。
為什麼我長得不漂亮?無數個女孩子都問過自己這樣的話。然而不公平是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如果人生注定要承受一份痛苦,不妨讓你長得醜試試。
“不哭了……再也不要哭了……”王春暖對著鏡子握緊拳頭,悲憤交加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飛速地抹掉不斷湧出的眼淚。天底下哪有容易的事情,她怎麼會妄想他就這麼答應了自己?他討厭她。她需要有自知之明,如果牢牢抱定這樣的想法,他還有什麼話可以傷害到自己呢?王春暖死死地閉上眼,在睜開的一瞬間恢複淡然。眼珠雖然布滿了血色,但眼神卻不再溫柔,麻木到堅定的神態是她的偽裝,她不要再被任何人傷害。
王春暖走出浴室,驚訝地發現王媽媽竟然坐在客廳,她以為她今天不會回來,意外地扇動著嘴巴,磕磕絆絆地道:“……媽?你……你怎麼回來了?”
王媽媽笑著說話,語氣很溫和,她也看出女兒通紅的眼眶,卻以為隻是洗澡太久的緣故。她站起身來,摟著王春暖往廚房走:“今天剛好休假。剛回來聽見你在洗澡,就給你做了頓飯,過來吃吧。”
久旱逢甘霖的一頓飯,王春暖吃得沉默無言,落在母親的眼裏卻是乖巧懂事。王媽媽問她學校的事情,家裏的事情,王春暖不動聲色地說一切依舊。王媽媽非常欣慰,摸著女兒的頭發道:“我們家曉曉就是乖,都會學著自己做飯了,你會照顧自己了,我跟你爸爸在外麵就放心多了。”
王春暖點點頭,心情十分複雜,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良久隻道:“沒事的媽,我能照顧好自己,你跟爸爸不用擔心我。”
王媽媽點點頭,手又放回桌麵上,看王春暖拿著筷子吃飯,睡衣下纖細的胳膊忽隱忽現,她突然道:“你不是剛洗過澡嗎?胳膊上怎麼還是黑的啊?”
王春暖差點噎住,急忙喝了一口水,心裏麵卻澀澀的說不出話來。這已經是上學期留下的疤了,當媽媽的一個暑假都沒發現,現在倒是瞧出不對了。
“沒事,可能是在哪蹭髒了吧。”王春暖恢複了夾菜的動作,表情平淡,不當回事地微笑看母親,“我一會去洗洗就好了。”
隔日早上,王春暖的整張臉都紅腫了起來。江豪看見的時候,很不客氣地嘲笑出聲:“你怎麼過了一晚上,變成豬頭了。”
王春暖根本就沒回答他,素著臉把早點遞給他,他看也不看往身後一拋,笑意遽收:“還沒玩夠啊?”
王春暖這次竟然直麵回答了他的問題:“還沒。”她說,頭發低低地垂在背後,梳得一絲不苟地整齊,“江豪,你太低估我的決心了,我決定了的事情,隻有我自己可以讓我放棄。雖然你嘲笑我醜,但我覺得你說的對,所以我回去洗臉洗了十幾遍。你還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的,一齊都說出來,隻要你說得出,我就願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