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天來得晚,雖然已是三月中,可枝頭的嫩芽兒也不過隻發了一丁兒,在暗夜裏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沈焰打下方向盤,車子從暗灰色的枝丫疏影中拐入一條燈火通明的大道,不遠處就是帝都酒店醒目的樓標。
“這次確定不回去了吧?”沈焰問,目光掃向副駕的方向,坐在那裏的人正偏頭望著窗外,明暗的光影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下頜線。
“嗯。”那人淡淡地應了一聲,指腹漫不經心地撫過左手食指處的那枚銀灰色戒指。
沈焰目光很淡地從那雙玉雕般的手上掃過。
對霍家來說,這雙手更像是一張門麵。
仿佛隻要它不染上風霜,就足以告訴世人,霍家對霍昱已經仁至義盡了一般。
“如果這次的消息屬實,你舅舅真能調任過來的話,”沈焰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那你叔叔可要睡不好覺嘍”
霍昱沒說話,聞言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隻專注地把目光凝在了窗外。
許久沒回國,帝都還是一如既往得繁華,即便已近深夜,也不妨它燈火通明,客似雲來。
而今晚,霍霖的訂婚宴正在這裏舉行。
帝都25摟巨大的宴會廳裏,一場訂婚宴剛結束不久,長輩們早已退場,隻剩下年輕人們還意猶未盡。
舞池裏燈光閃著,可並沒人下去跳舞,他們大都悠閑地圍坐在今天的兩位,哦,三位主角麵前,邊喝酒邊看好戲。
“霍霖是我的人,你以後不許,也不配再碰他!”穿著一身白西裝的青年抬手,將滿滿一杯殷紅的液體從一個十分漂亮的年輕人頭頂澆了下去,惹得旁邊三兩位看客興奮地拍了拍掌。
白西裝側眸,微醺的麵龐上浮起一縷得意之色,原本不屑與嘲弄的語氣也陡然淩厲了起來,“知道了嗎?”
冰冷的酒液順著發梢與眼睫流下來,滑入衣領深處,夏晚被凍得輕輕顫抖了一下,與麵前裝扮精致的白西裝相比,更見狼狽。
“邱起。”與白西裝並肩而立的另一人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上前握了白西裝的手腕,將他手中的空杯取了下來。
他身上穿著與邱起同款的黑色西裝,身量卻比邱起高大不少,夏晚憑著腦海中混亂而模糊的記憶確定,這就是邱起口中的霍霖。
霍霖,邱起……
這兩個名字夏晚並不陌生。
因為這恰恰是他臨睡前剛剛看過的那本狗血耽美小說中主角攻受的名字。
而這一幕,則是那本小說前半部分的第一個小高潮,主角受邱起痛快打臉前來訂婚宴鬧場的小炮灰。
——而不湊巧的是,那個小炮灰恰恰和夏晚同名。
冰冷的酒水被體溫烘熱後再次轉涼,仿佛比剛淋下來時還要冷上幾倍。
夏晚不得不麵對現實,自己穿書了。
穿成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炮灰n號,一個美院在讀的大二學生。
原主在書中出場極少,除了這場訂婚宴尾聲被主角受打臉外,後麵幾次出場也均是在糾纏主角攻,最後更是因求而不得而變得瘋瘋癲癲……
完完全全是一個為凸顯主角攻受情比金堅,魅力無匹而存在的工具人。
“你是邱家的少爺,他算什麼?不配髒了你的手。”耳邊傳來霍霖的溫聲勸慰,他邊說邊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夏邱二人之間。
在他看來,這已經是他對夏晚最大的回護。
“真心的?”邱起笑了一聲,“他長成這樣,你舍得與他斷?”
“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霍霖笑了,聲音很柔和,“而且我和他也不過隻認識了一個月,沒什麼情分。”
或許對方的話取悅了邱起,對麵傳來一陣悅耳的笑聲,間雜著邱起朋友們的叫好起哄聲。
一片嘈雜聲中,夏晚忍不住抬起濕漉漉的眼睫,往前看了一眼。
在他正前方的位置掛著一副古畫,氤氳的山水,柳枝新發。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邱起送給霍霖的訂婚禮物,據說價值連城。
“知道我為什麼說你不配嗎?”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邱起冷冷一笑,嘲諷又炫耀地將目光掃向那幅畫,“這可是你一輩子都買不起的東西。”
廳裏再次響起一片陰陽怪氣的笑聲,尤其邱起帶來的幾個朋友,更是拚了命地為他撐腰。
夏晚極淡地勾了勾嘴角,眉梢微抬,別說,這幅畫他還真知道。
而他也十分確定,邱起帶來的這幅,不過是一幅仿真度極高的贗品罷了。
穿來前他雖然身體不好,可家世卻不比在場的任何人差,見過的東西自然也不比他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