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 www.mpzw.com) 換了其他任何一種符術,張修齊都不會如此毫無還手餘地,然而那人用的卻是拘魂符,且不說這本就是孫雲鶴最厲害的兩樣看家本領之一,張修齊本人更是因為這種符法,失去了天魂長達二十年之久,如今天魂剛剛歸位,又經曆了這麼一夜驚心動魄的生死對決,能夠掙紮著撕裂符紙,保持一線清明,就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
然而隻是這麼一會兒,場中的情形已經發生了巨變,當張修齊掙紮著抬起頭時,隻見一道紅光徹底包裹住了那具身穿白衣的軀體,眨眼工夫,那人就仰躺著摔倒在地,沒了氣息。
那是父親的軀殼,張修齊牙關咬的死緊,當年那個離去的背影還在腦中縈繞,父親為了保護他隻身赴險,最後換來的就是這個嗎?身死魂滅,肉身被敵人所奪!然而還未等憤怒燒紅雙眼,他的目光就已經轉向了尚且站在原地的魏陽身上,紅光湮滅,那人身形微一踉蹌,就栽向了地麵。
“陽陽!”一切都飛出了張修齊的腦海,父親死了,死了二十年之久,而他不能容忍眼前那條鮮活的生命同樣在他麵前湮滅!
他衝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魏陽失去意識的身體,幾乎是潛意識的,他徑直抽出一張清心符就想貼在對方額頭,可是骨陣裏卻散出一道白光,直接讓那張符失去了效用,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的魂魄已經被人驅散,已經被那老怪物奪舍上身?然而當抹上脈搏時,對方的脈相又出乎常理的平穩,根本看不出曾經受過傷害的跡象。
清心符不行,再試試固魂符!張修齊幾乎瘋了一樣的換著手上的符籙,根本不在乎自己瀕臨崩潰的神魂,然而一切都像是泥牛入海,沒有得到半絲反饋,正當他想要咬破舌尖,用真涎液催發陣力時,一個虛弱至極的聲音攔住了他:“小齊,用鎖魂針……”
張修齊猛然抬起頭,發現舅舅不知何時已經掙紮著爬了起來,手裏攥著兩根金針,他立刻抱起魏陽向那邊衝去,幾十米的距離,一身透汗如雨灑下,他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金針,刺入了魏陽腦後。
玉枕、腦戶兩穴乃是神魂出入的要衝,用金針鎖住這兩個穴位,就可以防止魂魄逸散,鎖住人之精氣,所以也把刺入這兩個穴位的方法稱作鎖魂針。當金針入體之後,魏陽身上略顯冰冷的體溫立刻有所回升,也不再顫抖不休,就那麼乖乖躺在張修齊懷裏,像是陷入熟睡一般。
看到這反應,張修齊的雙手也終於不再顫抖,求助一樣看向舅舅:“他怎麼會這樣?法術都沒有用,他不會是被那東西奪舍了吧……”
“也許是寄魂於骨陣中了……我不清楚,但是那家夥沒能搶去他的肉身……”曾靜軒回答的十分吃力,他並沒有向遠處躺著的那具軀殼看去,而是掙紮著扭頭看向身側:“快去看看,姚煒……”
這時張修齊才想起倒在一邊的姚煒,立刻走了過去,仔細檢查一番,鬆了口氣:“肋骨斷了兩根,但是還活著,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這話,曾靜軒才鬆了口氣,體力不支似得重新躺回了地上,過了很久,他才輕聲說道:“當年,我們找到了一具殘軀,被人冑和山犬撕的慘不忍睹,龍虎山的魂燈滅了,我看到那隻手上戴著戒指……”
他的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是張修齊還是聽明白了,龍虎山所有擁有法力的血裔都要在祖堂點魂燈的,隻要魂燈不滅,人就不會死。相反,如果魂燈滅了,就是大羅金仙都不可能再救回來。他父親的魂燈先滅,後來才有舅舅上禁地找人的事情。
隻是誰也沒想到,那具殘破不堪的屍身,竟然並不是父親真正的身體,他的屍身早就被別人奪走,成了那具邪魂的容身之所。可能也正是因為那人用了龍虎山張家的血脈,才能開啟這個陰質靈竅,才想布置這麼一個奪靈大陣。幸好他沒能成功……
小心的把姚煒也拖到了身邊,又從樹那邊撿回了不再動彈的烏龜老爺,張修齊毫不猶豫撥通了電話,山裏發生了這麼大動靜,早晚會有人進山查看,然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等不了那麼久了。
放下電話,張修齊又看了一眼躺在那裏悄無聲息的屍體,默默轉身,抱起了沉睡不醒的魏陽,斜倚在背後的樹幹上,輕輕闔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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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陽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燃燒,像是衝入了著火的房間一樣,一種讓人發狂的躁動在心底左衝右撞,不知什麼時候,他麵前突然一空,踏出了另一個房間。
那是座非常破敗的道觀,準確的說,他躺在一張簡陋的木板床上,床邊跪著一個中年男子,一身標準古人打扮,頜下三縷長髯,頭發規規矩矩打成一個發髻,也算是個氣質大叔,不過此刻這人已經淚流滿麵,看起來一副悲痛欲絕的神情。
這是怎麼回事?腦中剛浮現出這個念頭,他耳邊就傳來了一個聲音:“惜之,我死之後,把我的魂魄鎖在骨陣之中,你把他們分開埋了吧。”
那個被稱作“惜之”的男人立刻哽咽說道:“師父,這種鎖魂術會讓人永世無法托生,您何苦……”
“托不托生,也沒什麼意思了,拿去,發誓你永不會動這兩枚巫陣。”說著,魏陽就看到床上伸出了一隻幹瘦的手掌,不知那人有多大年齡了,皮膚都緊皺在骨架上,瘦的就像一把幹柴。然而他的手指卻十分平穩,不像一個垂暮老者,反而帶著種執拗和堅持。
那中年人愣了片刻,終於咬了咬牙,躬身接過了兩枚骨陣,開口說道:“我魏惜之定會遵從師父遺願,納神魂於巫骨之中,分而藏之。如有違背,必遭天譴,絕嗣斷祿,不得超升。”
像是滿意了他的誓言,那隻手輕輕一抬,緩緩說道:“我一生隻收過兩個徒弟,可惜你師兄太像我,估計也活不到壽終正寢。等他百年之後,你把我的手稿都傳給他的後人吧,能學到多少,就看他們自家造化。至於你,風水一學,就足夠了。”
明白這是在交代後事,那中年人咬緊了牙關,沒有出聲。而床上躺著的人,顯然也不用別人出聲附和了。
“我一生逆天而為,最後隻落了個身敗名裂,孤老終生。活夠了。無牽無掛,隻願不入輪回……”
不入輪回。
低聲重複了一遍,那隻幹枯削瘦的手微微一僵,就不再動彈。隨後,魏陽眼前的景象也消失了,那座破敗的道觀無影無蹤,麵前一片漆黑,就像最純粹的黑暗一樣。然而不知怎地,魏陽卻知道這裏不是真正的黑暗,這是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