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我了嗎?一別十五年,還能記起永遠坐在教室角落的白時嗎?
我沉默許久,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直到尤清漸漸平靜下來,像是很不好意思一樣,有些無措地往我頸間埋了埋。
“不哭啦?”
我揉著他柔軟黑發的爪子頓了頓,咂摸出了一點兒尷尬的味道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掌心下幹燥的發濃密,額前的碎發壓在我的肩頭。
尤清似是無意識地在我頸間蹭了蹭,碎發有點兒紮紮的觸感,他悶聲道:“嗯……”
我有些想笑,這是怎麼了,黏黏糊糊,就差翹起尾巴喵喵叫了。情不自禁間,我無聲地笑起來,很自然地親了親尤清的發間。
第一次發現,尤清的頭頂有兩個怪可愛的發旋兒。
親了親,便又得寸進尺地想要進一步靠近,突然便不滿足於此,喉結上下滑動,右手撫上了他的頸側,那上麵還沾著我的血,上下滑著,是要稍微施加一點力,隻需要順著血管按壓下去,便能感受到尤清跳躍的動脈。
他縮了縮脖子,躲開了我。
那一截修長的頸,沾著斑駁的血跡,無端地令人著迷。
我還想要更多,想要扳過他的臉,從那雙美麗的眼睛開始吻起。吻上他那濕潤的睫羽,近距離欣賞他因緊張和羞澀而微微顫抖的眼皮。
他也許眼底還有未盡的淚滴,即便緊緊閉上了眼睛也依舊會流下來,一直淌過嘴角,再順著脖頸鑽進衣領,一直向下……
下麵的美妙景色曾經有人欣賞過嗎……這個小青有沒有被別人買過一夜春宵……他的所有美好和隱秘,是否向另外的人展示過……
我越想越放肆,竟是從心底生生蔓上濃濃的焦躁不安,憶起那一夜我在那紙醉金迷之地酩酊大醉,便不堪忍受還有旁人也曾那樣帶走過他。
“尤清……”
令我意料之外的是,聞聲,尤清明顯僵了僵,本來環住我的手臂也尷尬地鬆開,整個人像是避猶不及,慌慌張張地退後一大步,生怕再與我有什麼接觸。
我:“……”
我伸出的手臂還懸在空中,本想蠻橫地一把拽過他。
卻忘記了尤清本就避我不及。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隻是看見方才還伏在我肩頭的尤清,一個轉頭就如此避我如蛇蠍,下意識地握緊了拳,卻說不出口,打在棉花上軟綿綿的,心頭全是堵著的悶氣。
這又算什麼呢?我因為你受傷,現在眼前還一陣一陣發黑。誰知道你因為什麼而崩潰,我著急忙慌,見你一難過我就什麼也不管了,見你瘋我也跟著瘋,見你哭我恨不得能代而受之……
到頭來,你尤清把我當什麼,真當我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你尤清就真以為,仗著我這一份見不得人的瘋魔一樣的喜歡,就能把所有的痛苦肆無忌憚地在我這裏宣泄傾倒,就能把我這裏當作免費的寄居客棧,毫無代價地索取嗎?
我卻是一時間走火入魔,鬼迷心竅,忘記了在尤清眼裏,我不過是拿錢侮辱過他一夜的“客人”。
我的臉色大概已經很難看了,尤其看到尤清小心翼翼地看覷著我的臉色,仿佛猛地從自己的世界中清醒,終於發覺麵前這人便是那糾纏自己,鬧得父親盛怒之下理智全失的混球。
我的聲音都不自控地涼了,沒了尤清來轉移我的注意力,反倒被氣得半死,現下那疼痛真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來。
我咬著牙,掙紮著繞過尤清,拚著想去找我的手機。
“你……”
尤清慌忙伸出手,像是要攔我,卻剛剛好壓住了我的傷口。
“嘶啊——”
媽的,真的好疼好疼啊……我都要絕望了,方才美色當前飆升的腎上腺素也壓不住□□的疼痛了,我隻想一頭暈死過去,或者幹脆給我一悶棍,無知無覺算了。
我顫顫巍巍的腿終於站不住了,整張臉皺地像個大苦瓜,於是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臉朝著地麵自由落體——
“啊疼疼疼——”
尤清還算有點兒良心,下意識地來扶我,他左手勾住我的腰側,右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肘。與此同時我倉促之間想要使力氣,以防自己五體投地——
在那一瞬間,傷口絕對是撕裂了。
於是我控製不住地鬼哭狼嚎,攙著我的尤清一下子被嚇到了,他一哆嗦,手一滑,原本拽著我胳膊肘的手直接按到了我右手吊瓶兒的針眼處。
我親眼看著針眼兒處半凝固狀態的血又飆了出來。
“鬆鬆鬆……鬆手啊……”
我幾乎已經欲哭無淚,自打重新遇到尤清起,這一係列的兵荒馬亂已經嚴重衝擊了我的大腦。此刻,我正麻木地想:“大概現在天打五雷轟,我都不會更慌張更狼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