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街道,不管長的短的,彎的直的,都有紅燈籠相伴,遠遠看過去,如同裝扮過的長蛇!隱隱可見高低不同的民居,圍繞在這些如星光拱衛的長蛇邊,映襯著依稀可見的屋頂房後殘雪,真真是……漂亮!
再仔細看,能看到人家屋頂冒出的灶煙,笑鬧聲依稀可聞……
這樣的人間煙火,這樣的親切美妙。
紀居昕再次腳著地時,發現被衛礪鋒帶到一處屋頂。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裏很高,沒有任何東西阻擋視線,抬眼能看到星星,低下頭,左邊是靜靜流淌的護城河,右邊是熱鬧守歲的民居。護城河畔有冰,隱隱泛著銀光;民居傳來各種笑聲,熱鬧勁可比集市,這一動一靜,竟然說不出的和諧。
轉頭看衛礪鋒時,他已經盤腿坐好,並且連食盒,筷子,酒,全部都擺好了。
他這樣的舉動,明顯是想與自己安靜喝酒。
紀居昕笑了,本來今日出門來找衛礪鋒,就是想陪他守歲的,遂並不介意,也盤腿坐下,姿態極為隨意。
這次衛礪鋒倒酒,遞給紀居昕。
紀居昕一手接了,另一手托著下巴,頗覺玩味地看著衛礪鋒。
“怎麼,在期待我的祝酒詞?”
紀居昕很老實的點頭,“我們喝過幾次酒,我卻從未聽你說過祝酒詞,便是剛剛,你也隻是喝酒很痛快。”他眉眼彎彎,“莫非我們的全能將軍,竟然說不來祝酒詞?”
“還真讓你猜著了,”衛礪鋒笑了下,聲音好似在喉嚨裏滾過,低沉醉人,“不過我祝酒歌唱的不錯,要聽麼?”
紀居昕眼睛發亮,“當然!”
“那先把酒喝了。”衛礪鋒伸手,碰了碰紀居昕的酒杯。
二人碰杯時,不小心手指挨到,衛礪鋒的手溫度很高,燙的紀居昕一愣。
還好他及時反應過來,把酒喝幹,默默平複心跳,若有似無的抱怨,“哪有先讓人喝酒,再致酒詞的!”
衛礪鋒墨眉一揚,放下酒杯,拿出隨身長劍,有節奏的一下下彈著劍身,緩緩唱起來。
“塞上長風 ,笛聲清冷。大漠落日,殘月當空……”
說是唱也不對,衛礪鋒聲音有種獨特的韻律,半是訴說半是低吟,偶有音色上揚,便像在唱了。
他靜靜盤腿坐著,眸子半闔,手指一下一下彈著劍鋒。冷冷星輝灑在他身上,低沉蒼勁的聲音突然顯得空曠高遠,紀居昕覺得自己仿佛看到千裏之外的沙場。
那裏有軍隊對陣,一將功成萬骨枯;有擂鼓約戰,單槍匹馬生死決鬥,一戰成名一戰身隕;有攻城有偷襲,有狂風肆虐,有雨雪相逼,一年三百六十日,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士兵們用汗水和鮮血澆灌著那片大地,多少人馬革裹屍,無名塚上碑文不留!
可他們為何這樣做?難道隻因為家窮沒有出路,隻有當兵?不,他們眸中有堅毅,他們背後有兄弟,腳下是疆土,他們心懷信念,不需要被人知道,不需要被人記住,他們願意為了守護而戰!
“手中三尺青鋒,枕邊六封家書,定斬敵將首級……報朝廷 ! 誰人聽?”
這是一首將軍令!
紀居昕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將軍令,並不過分激昂,卻唱的他有流淚的衝突。
衛礪鋒唱的不是他自己,紀居昕卻好像隱隱觸碰到了他的內心。
一曲罷,衛礪鋒收起劍,微笑問紀居昕,“是否可堪一飲?”
“自然!”紀居昕豪氣地與他碰杯,又飲一杯。
“你與同袍感情定然極好。”紀居昕看著衛礪鋒,“好生讓人向往。”
“沒什麼好向往的,”衛礪鋒看著左側護城河,“今日還大碗喝酒說葷話的兄弟,明日可能就回不來了。”
紀居昕心尖一顫,不知怎麼的,竟然握住了衛礪鋒的手,“總有一直陪著你的。”
“你說的對。”衛礪鋒反握了他的手。
一會兒後,紀居昕想將手抽出來,卻發現被拽的死緊。衛礪鋒發覺他意圖,仍然沒放,“我怕你冷。”
“還好,我沒有很……”
衛礪鋒卻不由分說的把人拽到懷裏,“互相依偎著就不會冷。”
紀居昕剛想掙紮,又聽衛礪鋒說了一句,“有幾次突圍,遇到暴雪,我與兄弟們就是如此,才保得性命。”
紀居昕立刻不動了。衛礪鋒的日子好像過的很苦,大年節的,他好像應該給這樣的將軍一點溫暖……
“雖然你受過很多苦,但走到今天,應該有認為值得的地方。”
“嗯,我已經找到了。很值得。”
“話說衛礪鋒,今年除夕,咱們不談不這些,聊些高興的事好不好?”
“好。”
“你來說說,方才宋飛說的‘危險’,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