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灣新城,八十一號院,三樓書房。
雪花從來沒有停止過飄揚,外麵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天空是灰蒙蒙的整片。
李澤文和李麥麵對麵而坐,之前他們也像今天這樣坐著談過話,隻不過時過境沒遷,要談的,和各自的心態,都有了很大的不一樣。
李麥低著頭,盯著茶幾上的那杯涼透了的普洱。他喜歡喝普洱,張曉雨說那是因為他年輕氣盛容易衝動,普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半個小時前,張曉雨親自給他們泡好了茶,然後帶著孩子們到了二樓。
於是,他們相對而坐,一坐就是半個小時,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盡管開足了暖氣,但是茶水涼下去的速度還是非常的快。冬天終究是冬天,盡管已經下雪。
“有生之年能夠看到南港大雪紛飛,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李澤文終究還是開口說話了,他的話從大雪切入。
李麥依然盯著那杯茶,一口一口地抽煙,不知道在想什麼。
“衛靖答應了對方的要求。”李澤文說,“以後槍團建設集團,對方會讓衛靖來管理。”
說著,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轉讓合同,放在茶幾上,說,“這是正美集團以及我名下所有財產的轉讓合同,我已經簽好字,也已經進行公證,你簽上名,就都屬於你了。”
李麥的目光落在合同封麵,隨即抬起來,看著李澤文。
李澤文說,“李麥,請你理解我。”
“我理解。”
李麥點頭,深深呼吸了一口,沉聲說,“你沒必要這麼做,正美集團我也不會接管。主要是,槍團建設集團無論從法理上講還是其他方麵,都是我的,誰也奪不走。是的,我可以理解,你和衛靖受到了很大的壓力。我心裏是有數的。”
李澤文有些意外,他說,“如果你有辦法挽回局麵,我相信是最好的。我可以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幫助。”
然而,李麥卻是緩緩地搖頭,說,“都不重要了。隻要我父親能繼續獲得生活的權利,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李澤文深深地無聲長歎,這是一個他無法想象的問題,包括李麥。這些事情都不會是他們這些人可以左右的。甚至李澤文認為,就算李麥選擇了無動於衷,坐看自己一手創立的商業帝國被侵吞,北部長們也不見得會放過李路。
很多人都沒有真正明白,對方不是要這些那些企業,對於他們來說,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真正重要的,是李路必須得死。
當前發生的所有事情的最終目的全部都指向這一點,隻是在這大動蕩的時期內,極少有人可以有那一份深厚的冷靜,看得很清楚。
李麥這樣一個遇事從來沒有慌張過的人,都成了無頭蒼蠅,其他人可想而知。
猝不及防很難形容事情的發生。
李澤文心裏憋得慌,越來越憋。這些天以來,他以為自己足夠憋屈了,但是現在才發現,更憋屈的才到。這些天以來,他承受了巨大的道德壓力,一邊是恩人,一邊是好友,一邊是道義,一邊是公義。掙紮著作出了一個看似折中的選擇,到頭來卻發現什麼用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