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疼痛的感覺隔了一段時間再次經曆依舊刻骨銘心,這是來到這個要命的遊戲後出的第二次車禍。
枝如忍著腦袋的眩暈和身體的痛感艱難地移了幾步到後麵的白塊坐下,手緊緊撐在兩側,指甲磕在冰涼的白瓷麵上。
太疼了……這次腦子格外暈,還有些惡心想吐,整個人像是被困在高速旋轉的車艙裏,她猜應該是摔出腦震蕩了。
身旁的楚孟涵也一樣跌坐在座位上,狀態沒有比她好到哪裏去。
準確來說他隻經曆了一次意外而已,後兩次都是變透明消失回來的,所以這回的車禍死亡也讓他一時間難以適應。
不遠處站得筆直挺立的宋喬野顯得十分突出,他仿佛沒事人一樣,懶懶地環臂抱胸,沉眸回想著什麼,耐心等著他們緩神。
“嘶……”楚孟涵強行站起身,扯到還處於緊張狀態的肌肉,疼得渾身一僵倒吸了口冷氣。
枝如倒也沒想到自己這個時候還能出聲“安慰”他,緊皺著眉忍疼,聲音虛弱到快聽不清,“……再歇會兒吧。”
搭在臂彎的手指輕點著,宋喬野垂眸瞥了眼腕表上的倒計時,又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們的狀態,漆黑的眸色愈深。
靜默五分鍾左右,楚孟涵的狀態差不多恢複了。緩慢地動了動手腳不再疼痛,仿佛剛經曆過一場“脫胎換骨”的重塑,額上疼出的薄汗也慢慢散去。
這才聚神望向一直站在最旁邊的某人,他神色淡然地一手捧本子,一手握著筆流暢地寫著什麼。
感受到他的視線,宋喬野敏銳地抬眸和他對視上,眼底自帶的寒意沒來得及收起,深沉得毫無波瀾。
訕訕地對他扯起一抹笑,楚孟涵飛快地移開視線看向身側還坐著的枝如。
她的身子隨呼吸小幅度地起伏著,像默默舔舐傷口自愈的小動物。低垂腦袋,馬尾順著從脖頸落在身前,秀眉緊皺,抿直唇線沒發出一點聲音,唇色淺淡。
看起來很難受。
在她身前微蹲下,楚孟涵小心翼翼地從下往上仰起腦袋,仔細查看她的麵色,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樣慘白。
“宋喬……”心底莫名的震懾感讓楚孟涵沒能直呼大名出聲,頓了下很快轉換了稱呼,“野哥,枝如好像不太對勁。”
甚至沒順著他的話看過來,宋喬野依舊斂眸整理著線索,嗓音清冽淡然,“再等會兒就好了。”
他說得很肯定,簡潔沉著讓人信服。
所以楚孟涵也沒再多擔憂,隻是繼續蹲在她身前偶爾跟她說幾句話,就這樣看著她緊鎖的眉慢慢鬆開,心底也跟著鬆了口氣。
將這些細微的變化都看在眼底的宋喬野合上了手裏的本子,邁開腳步朝他們走了過來,手腕上的倒計時顯示剛好過去了16分鍾。
從兜裏自然地掏出紙來遞給枝如,他們之間像是培養出了某種默契,無需相互詢問關心,她恢複力氣道謝接過,調整著呼吸擦去額上的細汗和熱氣。
整個人總算從逼仄的痛苦裏抽身,她自己也能感覺到每一次死亡重回來後她的恢複時間都在變長。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崩潰值已經滿的原因,她變得越來越難以走出負麵情緒。反觀宋喬野,他大概崩潰值低,所以一直都很快就恢複了。
猜是這樣瞎猜著,現在這不是重點,隻要還能“活過來”就行。
仰起頭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兩個人,她的嗓子還低低的微沙微啞,“祝英他……應該是——”
“校園暴力。”三道聲音重疊,他們一致出聲。
黑白空間裏,氣氛被無息的冷意染涼,沉重嚴肅。
-
沒等沉默蔓延太久,宋喬野把本子攤開伸到他們之間。
比起組織語言直接說出來可能會帶上主觀意識漏掉一些細節,這次他把看到的場景都簡潔明了地列舉出來。
白紙頁上是一條一條冷靜簡短的文字,字跡清晰俊逸。
閱讀的速度很快,一邊看腦裏也一邊在理解,兩個湊近的腦袋上麵色都不斷變得凝重。
寸頭高個子、濃眉齊額劉海、額角帶淡疤……
盯著這些明確的特征描述,枝如攥緊拳頭,氣得牙癢癢,“我就知道是那幫人。”
順著繼續往下看也注意到了祝英和他媽媽的情況,她靠著在學校打掃衛生的微薄薪水供他讀書。
誠實勞動認真工作的人、隻是想呆在身邊多照看孩子的母親……明明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一件事,麵對的卻隻有戴著有色眼鏡人們的嘲笑。
不止同學,不止老師。大概還來自社會,來自人們心底那不願承認卻根深蒂固存在的自我優越感和偏見。
教著學生“每份工作都值得尊重”,卻在辦公室裏看著他媽媽露出厭惡的眼神,擺手嫌棄地讓他們趕緊走。
這是祝英的班主任。
教著學生“要對得起家長的付出”,卻帶著笑意扯嗓一遍遍提及他媽媽的工作,跟著班裏的人一起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