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是來來往往似乎永不停歇的車流,車燈、路燈與耀眼的led招牌像和了金粉的顏料一樣被攪拌在一起,顯現出一種熱鬧的荒蕪。
“你還愛她嗎?”我聽見我的質詢將凝固的空氣劃破,留下輕微的顫抖。
男人轉過頭來,頭發性感地被揉亂了些,垂在眼下。他衣衫半解,唇下還有一截剛被印上的口紅印。“新婚之夜,說這個幹什麼?”
“我想知道。”
“我不知道。”
“你愛她。那你愛我嗎?”
男人對前一個陳述句並不做表態,隻是從喉間輕哼一聲。“愛啊。”隨即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仿佛愛不愛的事情都與自己無關。
他向我靠近,摟住我纖細的腰,在我耳邊輕輕吐息。溫熱的氣息撲在我的耳廓,我感到全身的血液迅速地沸騰,卻仍然暖不化自己那顆被冰封住的心髒。
我想起今天上午的婚禮上,溫蘭坐在一旁的親友席中,明明是低調溫婉的長相,卻在燈光的照映下流光溢彩起來。她的身邊還坐著一位男伴,西裝筆挺,五官棱角分明,兩人坐在一起,相配至極。
我身邊的新郎的目光也被他們帶了走,隻是癡癡地望著她,眼底流露出淡淡的落寞和夾混在其中的一絲不甘。雖然隻是轉瞬即逝,卻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這明明是我的婚禮啊。
我在心裏想。
但是,這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讓你這樣看她。因為從此以後你就屬於我了。無助的、漫無邊際的思考在我腦海裏翻來覆去地滾動,像是被火炙烤,留下一片片瘡疤。
我親昵地湊近他,理理他的衣領。他像是才回過神來,迷離的看了我一眼。
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痕跡的“謝謝”像落葉般飄進我耳中,在秋日的烈陽下被蒸騰了水分,幹澀而無味。
我整理好表情,將破碎的心掃在一處,扔進垃圾桶。心的碎片發出最後的悲鳴:值得嗎?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沒關係,我告訴自己。今天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日子,即使再難過再傷心,也要當笑得最漂亮,最開心的那一個。要騙人,首先得先騙過自己。
看向我吧,我要你眼裏的人隻能是我。讓溫蘭成為過去的影子,鎂光燈下隻有我們,像水中脖子纏成心形的天鵝。
我轉身,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裏,輕輕蹭了蹭。
我說:“我也愛你。”
刹那語言失色,□□的火花在黑夜裏閃爍著微光。
於是酒店房間的柔軟床單、我身上酒紅色小禮服與他的白襯衫被揉皺在緊緊相握的指縫中,在朦朧的橘色燈光下,一次又一次地變換著形狀。
天光大亮之時,我出神地盯著身旁的男人,他的睡顏像一隻懵懵懂懂的薩摩耶,可愛得把人心都要融化。被子隻蓋了一半,露出緊實的肌肉線條。
緊閉的雙唇上突然嚐到液體的鹹澀。我摸了摸臉,上麵還有隔夜的粉底沒來得及卸去。
不知何時開始,眼淚落得停不下來,
竟已濕了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