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死已經變得很遙遠,遙遠到好像成了深海底一個無法捕捉的泡泡,一抿就滅。然而父親才想起來處理這件事。
段家琛是段南血緣上的父親,她出生後幾乎就沒有見過他幾麵,有些時候她的母親陳靈會拿出報紙,教她認父親的臉孔。唯有她分化成alpha後,因缺少學費讀高中需要資助,曾在鋪著厚軟的花紋地毯的走廊上見過一麵。段家琛被簇擁在人群裏,段南隻看清了他的側臉。
和報紙上的人長得一模一樣,隻是更多了一點真實感。她淡漠地想,原來父親是一個還活著的人。
段南接到段家琛的秘書電話時,對她口中所說關於陳靈女士要做的補償感到很是詫異。電話裏,秘書說已經找不到陳靈女士除了她以外的親人,故而隻是為她選了更好的一塊墓地,並且獻上了漂亮的花,往後每年都會去送,請她放心。
這則消息實在是沒什麼吸引力,段南揉了揉眉心,說她知道了。其實她並沒有什麼心需要放下的,關於陳靈,也就是她媽媽的回憶已然泛黃,像一張因年久而脆弱的紙,段家琛猛然舊事重提,使它開始皸裂,這才讓段南模模糊糊想起,原來自己還有那樣一個媽媽。
她是段氏集團繼承人段家琛的私生女這一點,段南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周圍人異樣的眼光,鄰居轉過身的碎語,以及流傳遍了筒子樓裏的一句話:那個叫陳靈的女人,腰帶永遠也係不好。
隻有段南知道陳靈的腰帶係不好,那是窮,所以買的褲子鬆鬆垮垮並不合身,可陳靈的腰又很細,勒起來就顯得不倫不類。
秘書接著往下說,段總希望她可以回到川都,會為她付房租以及日常開銷,她什麼都不需要擔心,段總隻是想見她一麵。
段南對“隻是想見她一麵”這種明顯是客套的理由不置一詞,隻是說了一句好。接著秘書像是有些為難,頓了頓才繼續流利的開口:另外您回來後,需要做一份親子證明。
這有些太刻薄了,但段南沒有露出冷笑或是傷心的神色,隻是無意識地點點頭,想到對麵的秘書是看不見的,於是又從鼻腔裏“嗯”了一聲。
秘書又仔細盤問了她對於住所有什麼要求,日常開銷大約是多少,稍後會打到她的賬戶上。段南想了想:“選一個盡量僻靜的地方,離市中心盡可能遠,我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
秘書覺得這樣的要求提得有些怪,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一般人都巴不得前仆後繼地趕過去。但秘書還是很用心地記下了這一點,因為段家琛說,可以多滿足一些段南的要求。接下來就是看似溫柔的叮囑,還有各式各樣的交代。
段南隻是間或應答一聲,等待著秘書說完掛掉電話。“嘟嘟……”通話結束。她的兩條小臂搭在欄杆上,站在陽台往天空望去,一束天光裂過雲層,金燦燦的。